本帖最后由 微微 于 2019-5-25 09:29 编辑
3, 他是来爱她的?不,他是来纾解自己良心之痛的。于敏心想,他都是为了他自己,与我有何关系。但是又想想,肯来道歉,虽然迟了二十年,也比不来要好,至少证明这个人的心没有完全坏掉。再一想,道歉有意思吗,再炫耀一下自己如今财力,以为自己现在成熟了,可以护她周全,可是他的出现、存在,无不提醒着那一场令她呕血的侮辱。
一路上心乱如麻,她想如果自己失忆过,如果一切真的像常卫国在饭桌上同媒人说的那样,该多好。即便是如今双方都丑一点,也是种岁月沉淀的美。
第二天去上班,老大姐追着于敏问她想法,于敏淡淡地说:“我念大学时就不喜欢他,现在还能喜欢得起来?”
“喜欢喜欢,多大年纪了还谈这俩字儿,人家现在是成功企业家!”
“他成功他的,跟我也没啥关系。”
老大姐撇撇嘴,脸上浮起“真不识抬举”的讪笑。
于敏没想到下班时,常卫国又来了,跟她要身份证,说明儿去给她提车,价钱都谈好了。
于敏毕业就在这家企业上班,工资从一千多块钱拿到现在的一万出头,她的亲戚、朋友,都是朝九晚五者,还没听说过哪个男人追女人上来就是一台豪车。她有点吃惊,也有点想试试他。她站在那儿犹豫不决的时候,常卫国说:“嗨,你还害怕我拿你身份证做坏事吗?要不然我明儿先把钱付了,这个是销售的电话,你明儿自个儿去办手续。”他塞给她一张名片,她看到最醒目的地方印着奔驰的标。
第二天下午,销售的电话先打了过来,说常先生已经把钱付了,请她来办手续。男孩子的语气里是与他们关系不相称的热情,撇着点京片子:嗳,好咧,成!那我等您!
于敏的心情有点复杂。看来常卫国是真心想赎罪,不然谁那么大手笔,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倒没有很震惊那台车,她很震惊这么一件她以为她会恨一辈子的事情,如今遇到了翻盘的机会。
要不要翻盘,全取决于自己的一念之差。
4, 第二天销售又打了几遍电话,于敏给摁挂了。她还没想到怎么办才好。晚上常卫国的电话又打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为什么不去提车,说销售把他的电话都打破了。
于敏沉默着,想说一句谢谢,不用了。但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急性子的常卫国就说:“要不然这样吧,交往的事,我不强求,但是你把车子收下。”
于敏说:“那我成什么了。”
常卫国说:“你一定要收下。”
于敏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开什么车,对我来说无所谓。”
常卫国又急了:“你非要逼我把车开到你家楼下是不是?”
于敏说:“不是,你不用这样。”
常卫国又说想见面,于敏拒绝了,她想冷静几天。
晚上回去,她关了灯,躺在床上。黑。无限蔓延的虚空的黑。她觉得人活着其实都是孤立无援的,他们的一部分在阳光下行走,另一部分在暗井里摸索方向。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忽然想起了那年那夜,那个保安浓重的体臭,她的不知所措,她的心如刀戳。记忆就这样猛然鲜活起来了,保安的脸在月光下浮动,她丝毫没有挣扎,她闻到野草和泥土有一股铁锈般的腥味,等她回到宿舍才发现自己嘴唇被咬破,那种腥味是血流在泥上的味道。
她的心在一边狂暴地跳荡,一边低声地哭泣。
常卫国毁灭了她对美好的一切向往,尽管后来时光一直在努力抚平它,但是它不曾消失,只是结了一个巨大的痂。
钱算什么呢。在漫长的一生中,越到最后,越会感到金钱的无意义。她为自己前日的试探感到可笑,她明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他,还是想体会到一丁点真诚和善意,以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不应该被辜负的。现在她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如果当初缠着老大姐一定要问对方是谁,那么她绝对不会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