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地说:“那边又飘来了一团雾。” 她带着一双黑色的丝织镂空手套,就象一张半透明的鱼网,隐约显出下面诱人的嫩白,那种朦胧的色调让李平痴迷。 雾缓缓地飘来,一丝丝地淹没了面前的她,然后又淹没了李平。李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梦中,只觉一阵晕眩。在半梦半醒之中,他忽然急切地摸索起来,终于触到那只柔软滑腻的小鱼。他感到小鱼稍微颤了一下,并未游去,似乎是一种默许,他低下头,开始轻轻地吻那鱼儿。 鱼儿一动不动,散发着茉莉和玫瑰的芳香。李平忍不住轻轻地咬了一口。 他听到“哦”地一声轻叫,鱼儿飞速地抽走了。 醉人的雾慢慢散去。 “奇怪,刚才不知什么东西叮了我的手。”她看着地面说。 李平脸色微红,回道:“兴许是蚊子,它也叮了我的嘴。” “是么?我是杭州人,却不知道杭州的蚊子这么机灵。”她笑着看窘迫的他,随后问道:“对了,你这两天有空吧?” “当然有,周末怎么会没有?”李平急切地说,又问道:“可以请教仙子的芳名吗?” “暂时保密。你可以叫我飞舞的樱花,如果你愿意的话。” “飞舞的樱花?”李平重复道,好美的名字,她真的象一个飘飞的樱花仙子。“好吧,我也为自己起个名字,就叫巍峨的富士山,你看怎么样?” “呵,你对日本还挺熟悉。”她笑道,然后调皮地说:“富士山先生,可以沿白堤走走吗?我可以做导游。” 两人走下断桥,沿着白堤漫步。迎面不断有晨练的人跑过,李平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不由开始脸红。他不知道如何与她保持最佳的距离。他希望靠近她,象恋人一样亲密,却不敢,怕亵渎她;可距离太远,他又觉得冷冰冰的,又不甘。他忽然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很别扭。脊背似乎驼了,他竭力想挺起来,又怕别人笑他趾高气扬。他不知道手该放到哪里,腿也不住打颤,小脑也象是出了问题,手与脚简直无法协调。路面忽然高低不平,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乱趟,觉得自己有点象动画片里的唐老鸭。 偶尔低下头,斜眼看她的高根鞋,竟那么红,象火一样灼人。高根鞋在路面上发出清脆的踏踏声,似乎全敲在了他慌乱的心上。 走了一会,她忽然“啊”地轻叫了一声,一手扯住李平的衣袖。 “怎么了?”李平忙问道。 “一颗小石子,可能歪住脚了。” “是么?很严重吗?”李平巴巴地看她的脚。 她揉了一下,说:“不碍事,你轻轻扶着我走,好吗?” 李平看着他的女神,想了一会,忽然道:“你站着别动,我去租一辆自行车来驮你。” 她红着脸不做声。 李平终于租来了一辆自行车,扶她坐在后座上。车子就象心理拐杖,李平推着它,似乎坦然了许多。 她笑道:“喂,富士,你会骑车吗?慢慢悠荡多好!” “你仔细扶好。”说着,李平跨上了车子。 她的双手从身后抱了过来,李平只觉全身一颤,似中电一般。被她抱住的腹部忽然麻苏苏的,就象蹦极时从高台跳下的感觉。 “富士,你看,前面就是平湖秋月亭。据说,在明月当空的秋夜,从这里眺望西湖,就会看到那种‘一色湖光万顷秋’的美景。古人常在这里品茗赏月……” 她的声音婉转悦耳,如同仙乐,李平竟陶醉得一句话也没听清。 “到了,你停下来,咱们去水边看看。” 李平停下来,正要扶她下车,她竟然轻快地跳下来,唬了李平一跳。忙问道:“你的脚好了?” 她看了他一眼,红着脸低声说:“你以为我那么娇气,一颗小石子就能歪了我的脚吗?” 李平楞了一会,有点迷茫,想不明白她的用心。 亭边有一棵垂柳,淡黄的枝条轻轻摇曳。旁边有个鱼池,里面各色金鱼快活地游来游去,甚至有几只竟跃出水面。 “你看,这些鱼真幸福,又健康又快乐!”她羡慕地说。 李平笑道:“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它们健康呢?说不定刚得了癌症,正疼得乱跳!” 她定定地看鱼,没有回话。 李平又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些鱼只有三种颜色:红,黄,白吗?” “为什么?” “因为红的代表高跟鞋,黄的代表头发,白的呢……”李平停下来,看她白皙的脖子。 她瞪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拨弄身边的柳枝。池水清清,倒映着一张绯红的面颊。 “你说,为什么这个水中的倒影这么美呢?”李平又问。 “你,”她忽地侧身,避开池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笑道:“你是说那个穿西服的倒影吗?我看他贼眉鼠眼的,算不上美。” 李平看她得意的神气,也笑了。“樱花,给你讲个笑话吧。古时候,有个人在河边看见一女子正在树下汲水,水中倒影极美。于是,他跑过去细看,却发现那女子很丑。他百思不得其解,盯着那女子纳闷了一天。到了晚上,从树上跳下一个象你一样的女子,他才恍然大悟。” 她听了笑道:“那人好呆,象你一样!” 两人悠了一圈,回到车边。李平扶着车子,磨蹭了好一会,忽然问道:“樱花,你能坐前面吗?” “为什么?” 李平脸色发红,鼓足勇气说:“你坐后面的时候,我什麽风景也看不到。” 她脸色微红,轻轻说:“好吧。”坐上前座后,她又补了一句:“富士,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满意的一句话。” 李平沿着湖堤随意溜达。她不看风景,反而转过身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看李平。她的脸贴得那么近,又吐气如丝,李平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大气也不敢出,脸不知不觉又红起来。 她忽然笑道:“富士,你为什么那么呆?” “我呆吗?什么时候?” “人家看你连路都走不稳,想扶你,你却去租了一辆自行车。这还不呆么?” 她说完,竟冲着李平的脸吹了一口气。 李平的脸本来红热,她的气就象夏日的凉风,带着幽幽的暗香飘然拂过,李平先是觉得一阵醉心地凉,过了一会,气拂过的地方又莫名地加倍发烫。 “巍峨的富士,你说话呀。”她取笑他。 “好吧,我再给你讲个笑话。”李平摸摸滚烫的脸,又道:“有个人与猴子一起吃饭。天气冷,他先用嘴吹吹手,猴子问他为什么,他说,想把手哈热。开始吃饭的时候,饭太烫,那人又用嘴吹饭,猴子又问他为什么,他说,想把饭吹凉。猴子气得扭头就走,嘴里说,这是什么样的怪人!用同一张嘴既哈热又哈凉!” 她听了,笑得全身乱颤,李平几乎把持不住车把。 “富士,你有时候呆得要命,有时候又挺幽默的,真可爱。” 李平看她笑厣如花,绯红的脸颊几与树上的枫叶相比美,忽然贼胆包天,看周围无人注意,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她来不及躲,也无处可躲,随手扯着一缕路边的柳枝拂他的脸,然后低声道:“富士,如果你昨晚就这样大胆,该多好!作为懦弱的代价,今天你必须象骑士一样建立足够的功勋才有机会。” “我保证,我的樱花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