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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要，我不要嫁人。”青鸾一边叫着，一边狠狠地绞着手里的丝质手绢。
“母亲，我不想嫁，让我多陪你们几年。”
傅夫人看着一脸倔强的女儿，说道：“傻孩子，有哪个女孩子大了不嫁人的？你已经十八了，这个年龄，其他姑娘都做妈了。”
“可是，我不想嫁给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男人。”
傅夫人说：“这次你爹给你定的是连家公子，听说一表人材，文武双全，是众家女孩盼望的最佳夫婿人选。”
青鸾说：“这样好的条件，为什么还未定亲？要求到我们门上来？”
“听说人家也是眼光高，左看不中，右看不中。父母急了，托人四处求聘。他舅父曾和你父亲同事，交情不错，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也知道有你这个女儿，说你们两个般配，就从中为媒，为你们牵了线。”
“可是见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好不好？”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偏你这孩子被宠坏了，挑三拣四的，这么多想法。传出去让人家知道，还不笑话你不象女孩儿家，一点不知安份。”
青鸾不服气地撅起了嘴。
是啊，就算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也是因为父母的宠爱，和父亲对她的“特殊教育”。傅老爷幼时好学，琴棋书画无所不涉，无奈被青鸾爷爷早早安排继承家业，不能从事他一心向往的游学生涯，深引以为憾。和傅夫人成婚后，琴瑟和谐，倒也美满，暂时把原来奔腾的心收敛了起来，过着平淡的家居生活。婚后一年，傅夫人有孕，傅老爷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一心想生个儿子，完成他未尽的鸿图伟业，培养出一个当代的学士。岂知左盼右盼，十月胎满，孩子出生，却是一脂粉。傅老爷失望之余，心想，反正还年青，一次开花，第二次就能结果了。谁知此后几年，傅夫人毫无动静。傅老爷的希望一点点在破灭，这时青鸾也慢慢长大了，唇红齿白，娇美可爱，由不得傅老爷夫妇满心疼爱起来。傅老爷就把满腔失意寄托在了这个唯一的独女身上。闲时诗词歌赋，空时琴棋书画。偏偏青鸾这孩子聪明伶俐，学起来一点不亚于男孩子，傅老爷越发有了兴趣，慢慢地就一点点地教导起来。傅夫人开始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把个女儿教得样样精通，今后出嫁后不服夫 婿。后来看父女俩乐此不彼，一个教得起劲，一个学得投入。也只好听之任之了。只是平时有意经常把些三从四德，古代出名的贤良女子的表率说于女儿听。青鸾虽是过耳不忘，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就对这些古训不以为然了。相比之下，父亲和她说的，那些文人才女的逸事对她更有吸引力，她觉得那样能想自己所想，做自己所做，才是具有无可抵抗的魅力和吸引力的。
大概十五岁时，在接受父亲教诲时，她已经常常推陈出新，有些独到的见解，令傅老爷也颌首赞许。
某次傅老爷在和帐房商谈生意时，在旁的女儿插了几句话，颇为说在点上，让父亲觉得既吃惊又高兴，发现女儿在生意方面也有天赋，傅老爷想自古女中也有花木兰，女儿出色，为何不可象男儿一样出面？于是，他开始把家中的生意和女儿商量，而女儿的表现也确实令他自豪。大概十六岁时，青鸾已经成了父亲得力的助手，掌管了家中一大半的生意和人际来往。因此青鸾可以走出闺房，象男子一样和人打交道，谈生意。
把女儿教成这样，她的婚事倒是一个难题。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她呢？家世差不多的，现在哪家公子哥不是花红柳绿，三妻四妾？女儿嫁去，就是整日与一群平庸女人争宠夺爱。青鸾自己是早已宣称，不要嫁人，就陪着父母，打理家里的生意。
没想到今天傅夫人却带来这样一个消息，这么快，父母居然就定下了她的终身。
那个连家公子是何等人物？傅夫人后来告诉青鸾，连家在本城也算中上人家，世代经商，连玉宇从小父母请饱学儒士教习，好学上进，颇受好评，诗词书画无一不精，现在是本城一些学社的活跃分子和中坚力量。十五岁时，帮助父亲打理家中生意，颇有业绩。而且最重要的是，傅夫人告诉女儿，连公子在本城的口碑极佳，没听说有任何不良嗜好。因此各个门户相当的人家，都把他看成为女儿的最佳夫婿人选。傅夫人私底下和女儿说：“这样的人选，算是上上之选了。也配得上你，若结了这门亲，你父亲和我就放心了。错过了，就没有了。”言至于此，青鸾也无可辩驳。她不想再和父母作对，让他们为她担心。
于是，这门亲事就这样说定了，青鸾就安心地等着三个月后的出嫁。
［二］ 可是，天呐！！ 这个众口称赞的连公子，居然在和她傅青鸾成亲的前一月，离家出走了。
确切的说，不是离家出走，是私奔了。而且，是私奔到了本城最出名的青楼女子季如烟的香闺，再也不肯出来了。
青鸾真是欲哭无泪，没想到她傅青鸾居然沦落为弃妇。青鸾这几日家门也没出，她受不了周围的流长菲短。快过门时未来夫婿出走，不知情的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仿佛都是她的错，是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她百口难辩。
这个不负责任的连玉宇，既然定了亲，为何临阵脱逃？既然另有所爱，为何要与她定亲？让她背负这无端的恶名。
连玉宇，都是他的错，是他负她。
青鸾恨恨地想，她不甘心，不甘心这样不明不白地蒙受委屈。婚事已无望，生意她也无法出面打理。天天闷在家里，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她要做些什么，对了，她要去找那个连玉宇，看看到底是何样人物，找那个季如烟，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女子，让她未来的夫婿作出如此反常举动，抛弃了快过门的未婚妻子。
青鸾偷偷拿出了一套男子服装，穿戴起来，有时为了生意方便，她也会穿成男子，和人打交道，而对方毫无察觉，还以为傅家有个能干的儿子。 “你准备在这儿待多久？回去后怎么和父母交待？怎样和傅家交代？”季如烟手抚着面前的琴，问道。
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女子闺房，颜色略显鲜艳的窗纱门帘，放着几个花瓶画轴，不是很富贵，还算素净整齐。琴桌旁边的一张太师椅上，斜靠着一个人，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盖子，正在拨弄茶盅里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听到问话，他抬起头，开口道：“等你的事过去后，会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一身黄纱罩身的如烟说：“其实你真是大可不必，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这样做不值得的。”
“我不放心，你一个女子，应付不来的。”
“你又何苦呢？弄成这样，你以后怎么收局？”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置之不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如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一张俊美的脸，充满英气。两眼虽然不总是盯着人看，可是如果遇上了他认为值得关照的人或事，却能露出特别明亮的光芒。
如烟心里是感激他的，因为他的仗义出手，对于她这样一个别人根本看不起的烟花女子。如烟原来也是官宦人家女儿，因父亲得罪人，犯了事，按那时的律法，家眷充为仆役，如烟庆幸的是母亲受不了打击，早早去世，不必再经历现在的屈辱生活。而如烟因着一副天生的好容貌，被卖到这儿。从幼时就教习她的王妈妈，对乖巧伶俐的她慢慢生出了母爱之心，不忍逼她。可是也对她说，象她们这种身份的女子，迟早是要走上这条路的，还不如放长眼光，在来的客人中挑个如意的，从了良，过好下半生。于是如烟周旋于各色客人中，虽然卖艺不卖身，但因她才艺出众，不久就迅速走红。不少公子富贾早已和王妈妈抛出消息，有意梳笼如烟。如烟和王妈妈约定，到她十八岁时，如果还没找到合意的郎君，必须开门迎客。现在再过半个月，就是她十八岁生日了。
与连玉宇的相识，是一次巧遇。那次如烟刚从堂会回来，为一个富商弹琴唱曲。会上几个男人很会闹，硬要如烟陪酒，如烟推却不过，喝了几杯。酒她一向是有限制的，怕酒后出错。酒过三徇，她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小丫环，小丫环心领神会，假装出去后回来，说：“如烟姐姐，小厮来找，说王妈妈有事，要你马上就回去，好象京城来什么大人物了，指名要你陪。”
如烟借此摆脱了客人的纠缠，上了轿子回去。轿子刚抬到一会，如烟再也禁不起颠破，下轿在路边大吐特吐起来。刚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有个唱醉的客人居然追了过来，硬要搂着如烟纠缠不休。这时连立宇正好经过，帮她摆脱了醉，又一路护送她回到了院子。
第二天，连玉宇又来拜访她。如烟原本以为他也是寻花问柳而来，照面打过交道后，如烟就知道自己错了。色，并非这位连公子所求。他来看她，纯粹是出于关心。他从未踏足过烟花之地，可来了后，也没不安，只是认为是一次很正常的拜访。他久闻她大名，碰巧又帮了她一次，因此好奇而来。交谈之下，连玉宇对她的才学颇为欣赏，此后，只要一有空就会来这儿走动走动。连玉宇是季如烟在这个烟花之地遇到的最正人君子的人，连王妈妈也暗示，他是可以托付之人，让如烟好好把握机会。如烟何尝不想能有这样一个终身可靠之人。
可是一段时间接触后，如烟就明白了，连玉宇对她是欣赏加同情之心，怜惜她一个好人家的女儿沦落烟花，又能这样洁身自爱，用自己的办法尽量的保护自己。如烟幼小遭遇动荡，丧父失母，又从小在烟花之地长大，鱼龙混杂，现在出堂陪客。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她是个聪明女子，她知道自己虽也算才貌出众，可是没有在他心里中激起激情，他对她更象是对妹妹，而不是对爱人。察觉到这一点后，如烟也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感受，她不想因此而让连玉宇对她的友情都丧失了。
听说连玉宇订亲后，如烟也曾有过失落，可听说傅家小姐多才多艺，她就为他们高兴起来，也许她才是他的最佳良配。
而她自己，再过半月，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也是她与妈妈约好的时限，到时她不得不接客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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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30 20:5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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