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长得瘦弱矮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被兄弟们调侃为“刀螂”。这名字现在说起来很潮很拉风,并且与一位比较喜欢的歌手同音,不过在当时听来却感到浑身不自在,很容易联想到那个腰细肚大挥舞着两个大钳子的家伙。
在一次乘凉中母亲指着房后的树说,这臭椿树是被皇帝封过王的。据说有一位皇族的人逃难时被一棵树救下了,后来那个人当了皇帝后想对树表示感谢,谁知派去的大臣错封了臭椿树为王。皇帝金口玉言不能更改,只能把臭椿树叫做椿树王。臭椿树虽然错顶了名号,不过据说也很灵验,只要谁在年三十的夜里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抱着臭椿树喊“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你长粗来好截板,我长长来穿衣裳。”连喊三声,往后就能长出高个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母亲只是闲谈中讲了一个故事,可我却上了心,暗暗做了决定在除夕之夜去抱椿树王,以免长大之后因个子矮小成为别人的笑柄。
年三十有守夜的习惯,在这一晚大人们喝酒打牌玩个通宵,小孩子在旁边玩耍。大人一般不督促孩子休息,谁愿意熬夜就熬,熬不住了爬床上睡去。那时候娱乐项目少,小孩子很少能坚持到天明,不到半夜就都梦周公去了,我看着时间还早,外面依旧有狗叫声,就决定先去睡一会。
有心事的人睡觉也不踏实,平时一觉到明的我在后半夜突然就醒了。懵懵懂懂的我听着外屋还有说话的声音,看看窗外仍旧是一片漆黑,翻个身还想继续睡,猛地想起自己的任务,就悄然起来,装作上厕所往外就走。
外面很黑很静也很冷,西北风刀子似的刮在身上生生的疼。从温暖的被窝里置身于冰凉的空气里,从屋里的光亮中乍入到漆黑的夜色中,身体与眼睛好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我慢慢地摸向院门,正打开时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厨房中猛地窜到我身边,心中一惊,赶忙的俯身搂住。我知道这是家中养的白狗。我用手拍了拍它的头,又抚了几下脊背,它则把身体紧靠在我身上,嘴里“呜呜”的摇头摆尾作亲密状。我害怕的不是狗的突然出现,而是怕它的叫声会引发鸡犬不宁的局面,这样就打破了我预谋已久的计划。哎,鸡不叫狗不咬的时机真的不好把握。
很少走夜路,在后半夜独自出门更是第一次。我悄悄地走在寂静的巷道中,迈着猫一样的碎步,努力不发出任何的响声,可总感到后面有着同样的脚步声紧紧跟随,仍会有琐碎的脚步声从地面上升起,可回头瞟一下却什么也看不到。这莫名的脚步声与心跳声混合着,敲击在心头形成更大的共鸣声,增加了无名状的恐惧,心蓦地像似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提起,纠结的难以忍受。脚步小心的挪动着,恐惧的感觉在身体的移动中逐渐的加深,在寂静无声的空旷黑暗中无限的放大,身体的周围形成一个空灵的恐惧空间,随着脚步的延长逐渐的膨胀蔓延。心跳与呼吸变得颇不平静。但我又不能故意的发出一些声音给自己壮胆,因为这样会惊动了邻居家鸡狗的吠叫,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我小心翼翼的向房后走去,虽是熟稔的闭着眼也能摸到的路却走得胆战心惊,短短的一段路变得无限的漫长。好不容易挨到树下,我赶紧搂住树,慌慌张张魔咒样地念叨起来,匆忙的念叨完三遍过后也不管道路的平整与否风一样跌跌撞撞往家跑,至于自己的动作能引起多少鸡飞狗跳的事也不再想,它们现在即使吠叫的再狂野也影响不了已经完成的任务。
到家后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全身因没了任务变得异常轻松。心情平定之后猛地思想,我是怎么念叨的呢,记得母亲说过千万不能说错了,那样会适得其反。“你长粗来我长长”与“我长粗来你长长”,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表达方式我到底是怎样说的呢。沉思了好长时间,仍旧没有结果,想不起我当时是如何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