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弟弟开车带父母回村了,发了视频在家族群里。打开一看,是我家屋后的街道上,几个人在敲锣打鼓,其中有我老爸在敲锣。
好熟悉的场景,好欢快的声音!
这场景, 我童年就记得了,虽然那大鼓明显是近年换了的新鼓,大而鲜艳;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旧鼓,小而泛白。
我们村子虽然不大,但也有主街道,虽然宽度只有几米,长度从东到西也不过百米。
而我家的院子临街,就在街道的南侧。也就是说,我们家住的正房北屋后面就是街道。
记忆中,因为我家房子临街,后墙上永远是各种的标语:从“责任到人,承包到户”到“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好”,从“打击犯罪,人人有责”到“新农村建设,群策群力”;当然,近年来我家的后墙上还多了一些广告宣传和电话号手机号。
当然,谁也没给过广告费或宣传费,好像我家的后墙谁都可以免费使用。
对了,前几年因为新农村建设,我家屋后小高坡上的枣树榆树的,都被砍掉了,村里统一种上了一溜开花的桃树。我妈又捡了别人扔掉的几棵鸢尾花种在树下,没想到几年过去,鸢尾花长满了屋后的那个小高坡。
于是,我家屋后,3、4月份开满红艳艳的桃花,五月份地上开满蓝色的鸢尾花,而夏天,则开满老爸种下的蜀葵花,五颜六色。
而与我家隔街相对,街道北侧的那一家,大门朝南,正对着我家房子的后墙。这家的男主人和我父亲同辈,但比我父亲要小的多,我要喊他“傻叔”。“傻叔”并不是人傻,而是人家小名叫“傻”。他们这代人,农村的孩子取名尤其随意:狗啊,猫啊,牛啊,猪啊;还有丑啊,呆啊,傻啊之类的。
我从记事儿起就喊他“傻叔”,以至于我想回忆他的大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是“关信”还是“关柱”,记不清了。
“傻叔”这人长相一般,之前的日子混的大多也很艰难,但绝对算的上是村里的民间艺人了。
敲锣打鼓是真行家,十里八村的有名;打竹板,拉二胡,无师自通;日子过得这么穷,常听到他在家里开心的唱歌或者唱戏。
他还有一手绝活,就是用两块破瓷片演奏出各种的曲子。
那年暑假我回去,傍晚乘凉的时候见到他,特意看了他独特的乐器,并现场听了他的演奏。
他那所谓的乐器,就是家里用的菜盘子或者饭碗摔破之后的瓷片,他挑选那种稍显修长平整的两片,夹在右手的手指间,就像山东快书用的鸳鸯板那样,两瓣瓷片碰撞力度的不同而演奏出叮咚悦耳的声音。
只要他听过的歌曲或者戏曲,他都能演奏出来,也是神了。
而我村里的锣鼓家什,这么多年了,就一直存放在他家。而他,也真正的爱惜这些公共的物件,如爱惜自家的宝物一般。
每到过年,特别是正月十五前后,就有一帮人来他家撺掇他,把锣鼓搬出来。就在他家门口,围着一群人,打大鼓的永远是傻叔,其他的大锣小锣,大镲小钹,还有小鼓,这一通敲啊:咚咚咚,锵锵锵,齐咚隆咚锵;咚咚咚,锵锵锵,齐咚隆咚锵……
于是,每到这时,一墙之隔的我家,被这锣鼓声声震的,房顶都快掀起来。别说聊天了,相互对面的喊都听不见说啥。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没人嫌吵,反而很开心,过节不就是图个热闹吗。于是,大家很有默契的喜形于色:走啊,出去看热闹!
于是老老小小的都放下手中的活儿,一出门便加入了围观的队伍。我爸大多还在假期,他喜欢跟着敲锣或者打镲,大家公认的他敲锣很不错,能敲到点儿上。
其实,我已经有几年没回过村子了,总是在父母住城里的时候,我去陪他们几天。
而且随着父母近十多年一直在城里过年,我也十几年没听到过村里过年的锣鼓声了。
看到群里的视频,那种亲切温暖的感觉,瞬间升腾起来,丝丝缕缕,盘旋许久……
忽然很想念老家过年的欢乐和热闹,很想念我家屋后的锣鼓喧天;好喜欢傻叔打鼓的欢快节奏,很喜欢老爸锣声的清亮悦耳:
咚咚咚,锵锵锵,齐咚隆咚锵;咚咚咚,锵锵锵,齐咚隆咚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