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的一生
文/图 三三
锅里煮着刚刚切好的笋片,我坐在灶前往里塞柴,拿在手里的是一片竹子,把它塞进灶膛,看着它在火里点燃,燃烧,片片烧成红色的碳灰,心里不禁感慨,它的这一生,无时无刻都不在发挥自己的价值。它的每一个当下,都在努力生存,在努力成长。
初春,冰雪消融,它已经开始在地底下静静地蓄势待发,等到一朵花开的讯号,它就开始一节一节的往上生长,犹记得儿时的课本里这样朗诵着“春笋春笋快快长,一长长到蓝天上”。它迎着春雨,伴着春雷,向着阳光的地方笔直而上,每一寸都浸润着风骨,每一寸都渗透着坚韧。
农历三月,妈妈总是起得很早,她要赶早市之前把冒着黄芽的春笋从泥土里挖出来,先去集市上卖一通,剩下的就带回家里,把它们剥壳洗净,切片煮熟,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地将笋片摊晒到院子里的竹篾席上。与此同时进行的,还有与笋干配在一起的梅干菜。做梅干菜同样花费时间和精力。先去地里把芥菜割下,然后去溪边把菜洗干净,再晒干晒瘪,放置到房间里等它自然变黄,此时才可以进入腌菜阶段。腌菜的时间大概需要4~5天才能出缸,与切好的笋片一同放进锅里煮,再要祈祷接下来3~4天都是晴好的天气,才能最终晒成笋干。
那些被遗留在山上的春笋大多是人们看中的要留着它长成毛竹的。毛竹它可以长成热水壶那么粗,直径在20厘米以上的竹子大致是要经历过三四个春秋才能长成的。在这三四年里,它会在地底下盘根错节想方设法的扎根并且发展自己的领域。他的根须会冒出很多的鞭,这些鞭在早期的时候是很嫩很脆的,人们称之为“鞭笋”。有经验的农民,只要看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裂缝,就能判断底下是不是有鞭笋,因为此时的鞭笋很嫩,因此挖笋的力道与挖春笋时的力道也是不一样的。轻轻地扒开表层的土,顺着鞭笋成长的路线,找到根部,一锄头下去切断鞭笋,放入挂在腰间的竹篓子里。虽然切断了它一条“生路”,但它却反而会更加生生不息的寻求出路——这就是它的生命力。记得有一年,遇到了近60年来最严重的干旱,连续几十天的高温干旱天之后,整个山头的竹子都一片焦黄,老农们都发愁恐怕所有的竹子都要干死在这场大旱里了,然而,在之后陆陆续续的几场秋雨后,下了一场冬雪,第二年的春天,它们又静悄悄的开始冒出了久违的新绿,不得不感叹这顽强的生命力。
秋冬两季,基本是鞭笋到冬笋的过渡期。这是一年里价格卖得最贵的笋。它个头长得比较矮小,肥胖,价格好的时候能卖到20元左右一斤,甚至更贵。肉质比鞭笋要细腻,适合炒菜,既能当主菜,也能当辅菜配料,只需稍微放一点在菜里,就能提鲜了。家门口种着一片竹林,那是极好的。既能吃到新鲜的笋,又能在闲暇之余赏竹逛竹林,悠闲散步在竹林里,是别有一番滋味的。“人间有味”在此处是最为妥帖的了。
成年的竹子依然有用,用来做竹椅,用来做竹榻,还能编织成各种篮子,竹篓子,畚箕,摊,晒,盛,坐,躺,晾,它各尽所需。就算竹子因着年份久远,渐渐枯死了,它也依然发挥最后的作用。成年将要衰败的竹子,是会开花的,竹子开花似乎是它与人间的最后告别,也因此在民间有说竹子开花是凶兆的说法。它去了,开着花去了,身体被人们砍断成一截一截的,枯黄了的,劈开了的,晒干了的,被塞进了灶膛里,它依然火热的,最终使自己成了一片灰烬。 草木的一生,都与农民息息相关。竹子把它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农民,同时也把它身上的这份精神传递给了这一方土地上的农民。他们坚守着自己的土地,世代传承着古而有之的劳作经验,日月星辰中交替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愿这份“清欢”能一直绿在我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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