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昨夜东风 于 2015-10-30 13:09 编辑
器物里的旧光阴
很多年都没有自己渍酸菜了,今年想自己渍几颗酸菜,就想起了我小时候家里的那个酸菜缸。早先在东北,无论穷富,家里都必须趁两件宝贝,一件是渍酸菜的大缸,一件是压酸菜缸的石头。因为那时候的东北冬季除了土豆和白菜,吃的最多的就是酸菜了,所以每家每户都要在入冬之前大量渍酸菜。
我家的那个酸菜缸和平常人家用的酸菜缸并无两样,都是那种用粗糙的陶土烧制,内外上釉,棕褐色,上大下小圆形口底的普通大缸。不记得是哪年家里添置的这口缸,只记得它个头不大,大约也就是一米高,直径半米左右,可按当时我们小孩子的眼光,感知它还是有些分量的。那口缸平时都一直安静的放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只有当每年开始渍酸菜的时候,才开始对它进行清洗,可无论怎么一遍又一遍反复洗刷,酸菜的味道好像已经渗进到粗糙的缸体里了,总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酸菜味道沁入鼻息,是多少清水都洗不掉的。 酸菜缸洗净后,就开始把晾干、摘掉烂叶的白菜一颗一颗码入缸里,码满一层撒一层大粒盐,直到把整个缸都密密实实的装满,用塑料布遮好,再在上面压上一块刷干净的石头,三天后向缸里注入些水,这样一缸酸菜就算渍好了。在家家户户都渍好了一缸酸菜之后,飘雪的冬天也就到了,东北也就正式进入了漫长闲适的冬季。 每年渍酸菜的时候,爸爸都让我在旁边看着,告诉我怎样才能把白菜码的结实,放多少盐才算合适。每次做酸菜的时候,爸爸也让我学着怎么把酸菜切的更细,而此时我是无心听这些的,只盼着等爸爸一层一层把菜帮扒掉,把我垂涎已久的酸菜芯给我,那才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酸菜缸放置的位置一般都不要温度过高,所以每次吃酸菜的时候,都要用手伸进冰凉的缸里捞出酸菜,打开酸菜缸的那一刻,酸菜特有的香味便迫不及待的钻了出来。在东北漫长而严寒的冬季,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熬上满满一大铁锅,那扑鼻的菜香,让人不自禁地流口水。一般情况下,每家渍的酸菜都能吃到春节过后。这个时候就又开始了对酸菜缸的清洗,清洗后的酸菜缸又被放在了固定的位置闲置起来。 小时候总感觉家里很少添置家具,固定的几件家具也总是摆放在固定的位置上,角落里的那个酸菜缸从我看不到缸底,到我不用太大力气就能把它抬起,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那个时候各家的酸菜缸都能用很多年,即使裂了纹儿,也要一寸一寸焗上接着用,压缸的大石头也都是有年头的,年复一年在酸菜汤里泡着,都结了一层又一层年轮一样的盐茧子,可能是越是粗粝的东西就越经得起时光吧。 后来家里动迁,那个酸菜缸就当旧物卖掉了。也许想念就是这样,总是散落在最不以为然的地方,想要记住的不知不觉就淡忘了,以为忘了的若干细小却不知何时又浮现在眼前,这种想念总是深深地藏在一个不知道的角落里。 时光在走远,旧物在积累,每件旧物的背后都有一抹岁月的印记,它总是以飘渺细微的触角,勾画着旧日岁月的情愫;以模糊久远而低调的光晕,渲染着生命长廊中淡淡的惆怅和感伤。一段段逝去的时光,或甜蜜、或忧伤、或美好、或遗憾,这些承载了浓浓情意的旧物,是时间无法带走的印记,虽然永远回不去了,却可以深深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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