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落 于 2015-2-16 22:32 编辑
大年三十这天,应该算是最孩子们最为开心的一天。早晨起来,从里到外换上新衣服,就开始串门,任别家的大人品头论足。大人们说的当然都是好话,谁都不会在这个日子里冒“凉腔”出来。孩子们除过要领赏大人们的夸赞,还要到各家去参观年画以及门口的对联。那时候农场里文化领域比较贫瘠,孩子们看年画主要是看那些墙围上的连环画,有内容有情节的最受欢迎。至今我还记得我们隔壁家曾经贴过《李自成》的连环画,也使得他家成了小孩们光顾最为频繁的“年画门”。 午的主要工作是贴对联,中午时家家要蒸糕,取“高升旺长”之意。这糕是黄米(黍子)面的,主要是山西、陕西、内蒙、河南河北一带的食品,南方人吃不了。吃过了糕,男人们就开始在院子里垒旺火,把煤块砍得齐齐整整,垒成塔状,中间是空的,装上木柴,塔尖压一条红纸,上写“旺气冲天”,只待晚上接神(午夜十二点)时候点,我们当地叫“发旺火”,这个“发”字,我认为用的极准。女人们则在下午开始准备年夜饭,洗菜、蒸肉、包饺子,小孩子们没事干,满街的乱跑,谁都不会在这一天把孩子们叫回家写作业学习,这是一年来最为自由的一天。 夜色降临,孩子们被叫回家里,一家人吃年夜饭。菜一道道上来,酒一杯杯干掉,没有电视的那些年,这饭要吃很久,不像现在,春节晚会搞的人们丢魂似的,草草两口,菜还没怎么吃,饺子已经端上来,告诉你赶快结束,那边晚会已经开始上演了。 在中国,除夕夜守岁应该是一个比较普及的风俗,最多也就是守岁的方式不大一样而已。小时候没有电视,前半夜简直就是一种煎熬,要盼到半夜十二点才可以点旺火放爆竹。大人们还好,拉拉家常,做点活儿,孩子们只能各家各户地串,兜里装点糖和瓜子,不过通常没机会吃,各家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小吃食,只管敞开了吃就是。 随着午夜的临近,我们这些孩子的心也愈发的骚动,有那等不及的,一分钟能看十次表,鞭炮还在父母手里管着,但是线香早已经点着了。浓浓的檀香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大人们也开始坐不住了,开始从柜子里逐渐往外拿炮仗,孩子们把一些小鞭炮拆开了,零个地装在自己的兜里,等着一会儿炸遍大街小巷。 发旺火的时候,爆竹也开始燃放,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燃烧,耳朵在轰鸣。大人们围着旺火,互相祝福,孩子们只顾着放炮,礼节的事情早就被爆竹轰跑了。待这一切渐渐沉寂下来,大人们则回到屋里,继续他们的家常里短,孩子们意犹未尽,在未烧尽的旺火边,开始零崩他们兜里的小鞭,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分外的脆。 鞭炮总有放完的时候,孩子们没有了“军火”,自然也就没了在夜色中玩耍的兴趣,一个个恋恋不舍地回到屋里守岁,直到眼皮子发沉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年就算完了。接下来的一个正月属于大人们,孩子们成了陪衬,索然无味。 稍长大些,家里买了电视机,大概是八三年吧,正好赶上中央台开始举办春晚。从那时起,前半夜守岁我们把自己交给了电视机。后半夜,我们这些半大孩子也开始学着大人们打扑克,一直到天亮。 现在的我,已经不熬夜守岁了,接神之后,直接钻被窝睡觉。倒是我的女儿,死活不肯脱衣服休息,还在过年的喜悦与激动中沉浸着。我为她们这一代感到悲哀,幸福的涵义不应该仅仅是衣食无忧,还应该有记忆,没有记忆的童年是没有色彩的。悲哀的同时,我也为我们这一代人感到庆幸,童年时光虽然艰苦,但是也为我们保留了一笔永远都抹不掉的珍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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