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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 脚趾上的星光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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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9 15:25: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姚谦,我唤他谦哥。

  他是音乐界享有盛名的写词人,曾是一手栽培和捧红了许多天后级歌手的唱片公司高层,但我们的相识却是从画开始。谦哥近年选择一种更自在和忠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品味艺术,收藏艺术品,撰写艺术评论,尝试不同领域更宽阔的创作。

  透过张姐的引荐,谦哥看到我的画,立刻积极向画廊推荐,最终成就了我人生第一个画展。这份内心的感激是一辈子的。

  接着我参与 《脚趾上的星光》"音"这个角色的配音和三首创作曲的录音。合作的过程中谦哥一直都保持冷静观察,适度鼓励,给予空间,在最重要的时刻做出精准判断的专业。

  和谦哥合作是舒服的,他的开放,耐性,亲切和从不吝啬的鼓励总是渗透在共事和相处的气氛里。

  故事里的"音"是一个来自单亲家庭早熟和热爱音乐的女孩。她有一份天生的直觉,总是明白某些时候放手才是让自己和别人成长最好的方式。她的那份懂事和忠于自己的坚持让我感动。她和两个井山(景珊)错综复杂却真挚的情感最终成为了成长过程中美好的记忆。

  一部动画电影,一张电影原声带,一本小说,三种不同的创作,呈现了《脚趾上的星光》一个关于两个城市,一对恋人,二十四封信故事的不同角度,深度和氛围。

  无论是视觉,音乐或文字,姚谦的创作永远都令人期待。18岁的时候,我在花莲一间小小的学生套房里,对着冰箱上的电视发呆,想说"不然,拼拼看好了啦。"

  接着,来了台北当歌星,保姆车来回建国高架通告中,"大哥,冷气再小一点",早起冷空气会过敏,不知所谓的感觉良好会过敏。

  开始坐飞机工作,去到哪里都没关系,秘诀,是安静地先看看,再看看,水土不服再看看。去北京,希望自己别忘记了带加湿器。

  故事中这三个场景,我都有过,而且比有更深刻。当我替男主角"井山"发出声音,明显和我不同的故事,却始终带有类似心情的语言:承诺,自私,懦弱,坦白。朗读曾带有真实情感脱口而出的语言并不困难,反而一不小心就被提醒了每一幕过去收拾不了的场面,以及不同年纪,由"早熟"到"为何还是有异议"的爱与被爱,或好或坏,没完没了。

  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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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5:25:49 | 显示全部楼层

脚趾上的星光 第2节

从来没有想过会写小说,虽然从小阅读故事至今依然,从来也没想过会弄部电影,而且是动画电影,也从来没想过会在北京住下来,不小心在北京住的房子已十年了。

  日子过得悠悠忽忽的,不去对照它,自己根本没发现自己变了多少,世界变了多少。

  中年以后才明白,成熟是比较性的形容词,而非固定的名词。因为许多年轻时看不清楚的事,到了现在即使依旧找不到十全十美的答案,却也比较处变不惊能承受罢了。

  那些当初面对时因为经验全无,加上不稳定又旺盛的荷尔蒙作祟缘故,反复拿不定主意才欲盖弥彰的狼狈样。走到现在心中失措茫然依旧,幸好掩饰的演技已进步到恰好,所以才能在人前若无其事。

  其实无论长到怎样年岁,每天依旧为着不同的事费着心,年纪渐长才隐约明白,生命最基本元素是阳光、空气、水,而生活里则是阳光、空气、水和心事,缺一不可、到死方休,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它们都是存在的,并且紧紧地把你围绕。

  中年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接受了自己,和接受了那些不可能变好的缺点。我不是个悲观的思考者,只是想放下姿态过日子,记录一些感受,和不再错过经过身边的机会,就算还没准备好,也试着做做看,苦一点、穷一点、慢一点也愿意。

  《脚趾上的星光》就是这样完成的。

  书写是再深入了解自己的方法,有许多困惑都是在书写中才有所得。

  情书应该是介于诗与哲学之间的东西。

  而爱情与友情有时应该混为一谈。

  艺术绝不应该跟金钱混为一谈。

  唱片死了音乐还活着,只是出路还在思考。

  北京比你看到的安静,台北比你看到的浮躁,台中是静止地看到的与实际差别不大。

  这是我近十年来每个月北京、台北两地居住所看所想,故事则是分饰两角所构成。灵感来自有一回听郭台铭先生所提:"为什么台湾有好多年轻人,最大梦想是开一间咖啡馆呢?"心有感而起。

  谢谢很多人,特别是一群三十上下的朋友,心中又默谢了一次。

  2012.3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5:26:13 | 显示全部楼层

脚趾上的星光 第3节

 我们远眺过的星光

  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你也永远不会在发生时知道,这对你的生活将会产生什么样的改变。

  于是有些同样的事情第二次、第三次陆陆续续地发生了、展开了,然后静静地改变了你的人生,一切都是如此缓慢而安静。

  只能等到有一天你忽然发现了,才明白已不再是从前了。而发现的原因,往往都是因为"默默地习惯后的自己"要去面对"事情未发生前的自己"。

  这才知道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风景、气味、脸孔都变成了回忆,已经不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一段时间了。

  例如遇到一个人改变了一段人生,或者做了一件事转变了一个想法,下了一个决定而扭转了原来的计划。这些忽然发生的事,都有可能把所有你预先想好的结局改写,无论你愿意不愿意。

  那次山月村的旅行真的很美好,地点、风景、气候都美得像偶像剧一样,也许是太美了,我们才有勇气下了这么大的决定,拿我们的爱情去冒一个这么华丽的险。

  但是如果没有当初的决定和后来那段日子的经历,我们又如何能证实爱情原来可以是那么脆弱又强大呢?

  井山不是我一见面就会喜欢的那种男孩,但是所有见过他或认识我的朋友,在第一次见到他时,都会讶异地告诉我们:我们非常相像。

  起初我总是会坚决地否认,不是因为井山的外表长得好或不好,而是在交往之初,我真的觉得他是一个完完全全跟我不一样的人,无论是外表或是个性,从他说话的速度、看人的眼神或是不容易笑的脸上,真的没有一个地方让我觉得我们是相像的。

  但说也奇怪的是,人与人之间气息的相互感染,往往是超过你想象的,就像在邓丽君《我只在乎你》的歌词里,作词者慎芝最经典的一句:"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我们在交往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发现,被人说久了,我们也有了这样的认同。也许是因为朋友们这个说法的开始,让我们对于对方有了更多的好奇,甚至到有一点迷信的状态,把交往的心情放入或多或少是一种顺应天意之势。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5:26:59 | 显示全部楼层

脚趾上的星光 第4节

当然,这样的催眠对我来说,很快就失效了。坦白说,我一直是不相信缘分的,我认为缘分只是一种说服自己的理性去相信感性的理论,太多感性的人相信了,因此而失望,所以从此否决了所有爱情。

  我妈就是一个例子,她这一辈子就败在这种失望中而无法复原。于是我发誓绝不重蹈她的覆辙,不相信缘分,但不放弃爱情。

  只是当我和井山第一次裸裎相对,发现他右肩上的那颗痣时,让我不禁要惊讶地相信缘分了,因为在我左肩同一个位置上也有着一个大小颜色相似的痣。井山他更是深信不疑地认定我们交往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只是我们一直都不够明白,其实爱情不是固定的完成式,它永远是个进行时,是可变的。

  就像我们接受了别人口中长得相像这件事,有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也愿意而刻意地往相像是种缘分的暗示靠近,往这个仿佛原先已注定的情境走去。

  在过程里,我们自然用了更多的时间来单独相处,脱离习惯已久的自我,去适应彼此说话的语气和眼神,再各自调整了自己的习惯,接着又去了解了彼此的家庭背景,然后整理了自己的防备与期待。在荷尔蒙促使的好感中,默默持续地微调着自己迎合对方。

  我们一起看过了许多电影、浏览了许多画展、去过一些美术馆、计划了几次旅行、开始喜欢上同样的歌曲、交换看过的书、讨论是否该共养一只宠物。

  甚至后来我们用同一个美发师,买了成对的咖啡杯,穿同一系列的牛仔裤,顶着气质相似的短发,以越来越相似的穿着在别人面前出现。
于是朋友们开始说我们不只像情侣,更像兄妹了。喔,不是,是像姐弟。我们很顺利地让世界接受了我们是一对的期待和事实。

  如果情侣算是一个单一个体的话,在面对外面的世界时,我比井山显得自信老成,他则较我随遇而安许多,因为我对世界有较多的怀疑,而他则习惯不对世界打开大门,所以影响不大。

  我常觉得,在两人生活表象上的表现,我像极了一个照顾小自己没几岁弟弟的姐姐。这样的关系看似安全而稳定,其实不然。

  在彼此依附得如此紧的生活中,我们都发现在平静的关系下,双方都失去了一些自我的力量,而那力量不是对方可以给予的或激励的,甚至应该说,这力量只有在没有对方时才会滋生。

  就像陪着我多年、爸爸留下的吉他,每次碰触就能引领我到另一个世界与情境里,那是个只有我自己的世界,一切是如此静止如初。

  我弹唱着自己写的歌,或是喜欢的歌,那种接近自言自语的世界,都在与井山生活一起后慢慢地退化,或是退缩回到心底的某一个角落里去。

  虽然我知道它还在,偶尔在一个人去疗养院探望妈妈的路上,它还是会完整无缺地又回到我身边。

  但是我还是不断地想着:这样的自己是否就是真实的自己,而与井山相像的自己,是否就是一个因为爱情而过渡成形的自己?

  过渡代表着有时间的限制,是一种不确定的变量,慢慢变化着,随时可能戛然而止。

  井山最喜欢的一首歌是"the closest thing to crazy" ,我也很喜欢,每回轻轻地唱给他听时,心中就会有种不安。这又像是另一种暗示。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5:27:29 | 显示全部楼层

脚趾上的星光 第5

 井山总是习惯低着头听我唱歌,我一直不知道他聆听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我无法从他那不常有表情的脸上捕风捉影去推敲,只见他安静不动,偶尔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知道他正在聆听着。

  他的手指长而好看,每回看他作画,迅速地挪动着画笔,不久就能描绘出一个轮廓来,清爽而简单的轮廓跟他的人一样。

  我常想,如果他是个钢琴家,一定会是个适合弹爵士乐的乐手,因为爵士音乐都是清爽而迷离的,如同他的画作。

  只是在他动手画画之前,总会陷入很久的安静思考和观望中,在那时候,我会适时地消失,我知道那里也有属于他的自我力量,我也是进不去的,等他回到我们的世界时,他会来找我,而我只要在不远处就行。

  与其说井山比较黏我,我反而认为是我让他养成了这个容易回到我们世界的习惯。

  因为在我以为的爱情定义里,两人相处应该是必要的,直到近来我才发现这是一种来自于我不安全感的心理弥补,也许跟父亲的忽然消失有关。

  当我意识到和井山的关系时,双方已经往确认尘埃落定的方向走去,我一方面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把这当做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却又同时希望井山养成了随时都可以找到我的安定性,因为我知道这也是他需要的。

  在交往之初,他的问候句总是:"你在干吗?"

  后来熟了就换成:"你在哪里?在干吗?"我发现快速而明确的响应是他要的,也是能满足我的。

  然而当我们住在一起的头一年里,这样的安全感所建造出来的世界太坚固了,坚固到与外面的世界有隔阂,幸福像一出自导自演的戏,一种脱离真实世界的武装,我们都停滞在没有未来思考的满足里,沉溺而自足。
井山在建设公司里工作,做一些美工的杂活,只有偶尔接到大学同学寄来的画展邀请函,才会因忽然想起外面的世界而闷闷不乐。

  我一直在琴行教吉他和卖吉他,从大学起我就靠这自给自足,偶尔也会在民歌餐厅唱唱歌表演,不过我喜欢的还是写歌。

  但是和井山交往后,为了配合他的作息,晚上的表演就不接了。我们合租了中港路上一间靠东海大学的一房一厅小套房。公寓楼高又在山坡上,所以正好可以在阳台上左右张望台中和清水的清晨与黄昏。

  其实晚上在家,我们交谈的时间不多,井山若不是在计算机前修着公司白天未完稿的图,就是在打游戏,那是我没兴趣了解的事,而他却有越来越沉迷的趋势。

  我则大部分时间就是听音乐与写歌,或是准备隔天上课的素材。偶尔写完了一首就找他听听给意见,井山总是一如既往地安静聆听然后微笑表示不错,我也不换台词地追问不错的意思是好还是不好,就以这样的相似剧本、相近台词,套了一集没有结论的平淡肥皂剧。

  调调情的短暂对话后,关了灯想亲密一会儿,一方沉沉地睡着,另一方可能空洞地醒着,寂寞地等着入睡。

  我心中明白这大半年来,我的歌有很明显的困顿,发现造句法已成了不知不觉的技术。

  听到了感动我的歌,弹唱一阵子后,就写了一首基因相同的曲子,写完了自恋一阵子就觉得乏味了,如同现在媒体上大量播放的新歌一样,都只是为了谋生或回味的复制。这样的歌累积存在硬盘里,大半年下来也有些数量,像是印证自己的平庸。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5:28:05 | 显示全部楼层

脚趾上的星光 第6节

一切都是生活引起的。待在我们的世界里,因为平稳而失去了可以书写的热情,虽然我们还这么年轻。

  不久前,我看了一篇周刊的报道,描述一位住在花莲的中年男子,原先过着平凡而安稳的生活,在当地最好的五星级旅馆从基层做起,经过二十年的努力后,担任高级管理工作。

  他是开拓苏花公路的荣民之子,亲身经历过时代变迁,那批原来青壮忠诚的父辈,都在任务完成后被留在这里,度过半世纪苍老和遗忘的过程。

  纵然荣民节时会被人忆起,而寒酸的聚会,也只能徒增还存活在人世的那几位老荣民心中,累积了大半生天涯凋零的悲伤。

  同样的,他也亲眼看到因为文明的进入,原来居住在这片山谷的原住民一再迁徙,那些人原本是以狩猎闻名、骁勇善战的勇士之后,如今变成散落微弱的小村落,青壮年要不离乡去城里打工,要不酗酒荒废、频生意外,英年早逝。山谷村落里大都住着打零工的老人和一群嗷嗷待哺的儿童,教会成了唯一持续照顾他们的组织。

  这名中年男子在花莲出生、在花莲长大,太浓的情感促成他在中年后做了一个决定。当政府在太鲁阁前的一块地招商时,因为获利少限制多的因素,许多资方一评估就打退堂鼓,自然无人问津,他却选择了这个机会当做他人生的一个重要开始。

  他是唯一投标者,从此辞去稳定的工作,带着半生积蓄和高级旅馆累积来的所有技术,把妻子留在山下,一人入山独力开发了这间在太鲁阁入口处前的朴素民宿:山月村。

  他刻意地保留太鲁阁族的传统建造,整座民宿就是在山谷的草原上十几户的木造房,没有游泳池也没有健身房,有的是成年群聚的粉蝶、林间偶尔出现客串演出露脸的野生动物,和星光下原住民小朋友的传统歌舞。
儿童歌舞是中年男子刻意的安排,他让这群大部分跟着爷爷或奶奶生活的单亲小孩或教会收养的孤儿们分编成几组,以自己族里的语言歌舞编排节目,轮流到山月村表演,除了有演出酬劳和小费收入当做学费外,他最想让孩子们知道的是:

  他们自己的文化是被人欣赏的,而孩子生命的存在,不会因为先天条件而受限,依然可以因为自己的表现而得到尊重。

  在山月村里,所有的员工都是这里的原住民,这是中年男子的本意。渐渐有许多年轻人在大学毕业后愿意返乡到这里工作,因为在这里可以学到五星级旅馆管理、服务的知识,同时以自己最大的价值快乐地活着。中年男子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纵然还是要继续面临很多问题。

  这篇报道给我很多的感动和感想,我不禁要问自己,在与井山相遇后已很少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再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是的,再下来我几乎没有确定地想过能做什么。

  嫁人?生孩子?卖乐器?

  或是如最初和井山幻想未来时所说的:在科博馆旁边开家咖啡馆,里头挂满了他的画作,空间流动着只用吉他弹唱的我的创作。

  然而说完这话才过了半年,已不见他正正式式地画画了,只有偶尔兴致一来的信手小速写。我写歌虽然没间断过,却越写越无味。虽然不久前有一首歌被版权公司卖到大陆发表了,赚了点小钱,可是我刻意上网去找,找到时却吓了一大跳,几乎只想从阳台往下跳。

  唱片公司换了一套词,给了一位彩铃歌手演唱,歌名叫《你买不起我的爱情》,在电吉他加上西塔琴的伴奏下,女歌手妖娆地唱着她无价的爱情和有价的企图,而我成了一个廉价贩卖灵魂的作者。从那天起,我不敢再向版权公司投稿了。我真的迷惘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5:28:43 | 显示全部楼层

脚趾上的星光 第7节

井山也在看完了那篇报道后安静了很久,然后提议两人这三个月规划一些钱出来,待我生日时可以去山月村度个小假,表达支持那中年人的心意。我表示完全同意,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只是个引子,不久后他开始停止了打游戏这个饭后习惯,一会儿上网找资料,一会儿发呆沉思。我问他怎么了,他告诉我,他仍然想当一个纯粹的创作画家,但是能力仍不够,生活太封闭,也许该再回到学校充实充实。

  我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的手指,他还是右手食指和拇指互相抠弄指甲边的死肉。

  我轻声问他有合适的学校吗?他想了一下回答我,南艺大不错,离台中近,有绘画创作研究所。

  我忽然想起了他不久前,曾兴奋地告诉我他最崇拜的德国艺术家李希特将在2008年奥运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开一个大型的个展,他真想去看,北京已成了全世界重大美术馆排队展出的新美术中心了。

  我告诉他:"你应该去北京。"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手指停下了动作。

  我们在这趟山月村的旅行中,都同意了在分开的两年里维持一种新的关系,每个月只以一封E-mail轮流给对方报告近况,不再以过往封闭而黏着的方式相处。趁着这两年,重新整理自我的力量,为两年后的人生打下基础找寻方向。

  他顺利地报名上了中央美术学院,而我决定以参加"星光大赛"比赛来当做发表自己创作的途径,我想透过电视媒体以自己主观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作品。

  在这次旅行后,我会参加台中场的海选,而井山也将飞去北京修两年的绘画创作学分,决定下得很快也很顺利,一点也不挣扎。在山月村的几个夜晚,我们俩躺在躺椅上,四只脚高高地翘在木屋前的栏杆上,靠得很近,穿过脚趾看着壮观的星河,我们都看得很专心,很少侧过头看对方。

  因为我们知道,在这个时候双方互相的一个直视,都会触发离别前夕的伤感,他避着,我也避着。

  在这没有光害的山谷里,成千上万的大大小小星星,清晰地闪烁着,我们又变得如同初识般,又有了很多话可以聊。

  井山偶尔拍了一些四周的景物,笑说去北京后可以借景思人,所以那段旅行,我们唯一的合照,就是星光下那四只伸向夜空的脚。

  我们可能是因为相信了缘分后,所以都对爱情太自信了,也凭着这份自信,让我们了解彼此更深,虽然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失去了对方。

  井山去了北京后,我看着那张唯一的合照写了一首歌--《脚趾上的星光》。

  星空似海洋

  我们仰头看

  小王子在想

  明天是否要流浪

  一闪一闪

  好像梦想的片段

  说故事的仙女等在梦一方

  也许想念让人成长

  咸咸的泪才会发亮

  当我们变成了彼此的远方

  想念成星光

  拥抱对方时的存在感

  至少我们永远不会忘

  无论以后我们各在某地方

  还会惦着对方

  可能许多感动会变淡

  老的时候才重拾回想

  某年某月

  某个夜晚

  我们曾远眺过脚趾上的星光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5:29:33 | 显示全部楼层

脚趾上的星光 第8节

第 一 封 信

  寄件者:井山

  收件者:音

  主旨:渺小和强大

  日期:8/10/2010

  音:

  我在北京了,一个听了千万遍,以为了解却很陌生的城市,以为陌生却又仿佛相识的地方,怎么形容才好呢?

  如果用经验模拟法来形容,从眷村长大的我应该这么形容北京:北京就是一个超大的眷村吧!

  所有记忆里从杂志、电视、网络或小时听长辈描述的北京,此时都只是符号而片面的图像了,当你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听着身边的人声、车声和空气中若干不分类混搭而成的噪音,你会猛然地发现,你在一个无数出戏码、没有分级限制,正同步交错上演的大舞台上。

  在这一切都大得超出你经验值的大城市,忽然自己有种因为渺小而必须武装强大的必须反应。

  打从我下飞机走出机场关口开始,就立马(大陆人都这么说的)感受到这种来自居住在这座城市的每个人的力量。先进而超级大的北京机场,似乎仍然容纳不了大量进出的旅客和迎来送往的人群。

  穿梭在人群间,你可以立刻感受到他们都本能地放大了自己的能量,方便在无数张望的脸庞中搜索他们要找的人,或是在人群里快速地被别人搜索到。

  "怕生"这个字眼好像是不会在这里的人身上发生,要不,就是大家都掩饰得很好。

  直接而利落移动的眼神,放开的肢体动作与嗓门,就算两人已面对面了,说话的音量仍足够传递到让远处的另一群人听清楚。

  也许是对我这个台湾人来说太字正腔圆的咬字,他们都像熟背台词的舞台剧演员,把每句话都说得清晰可辨、字字铿锵,机场算是这个城市生活舞台的序幕吧。

  来接我的是红鸣,他是孟伯伯的外甥。孟伯伯是小时候在眷村我最喜欢的一个长辈。因为他是唯一一位告诉过我父母,我有画画天分应该让我继续画画的长者。在眷村那个评价孩子优劣,来表现自己胜负的拥挤小圈圈里,孟伯伯总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特别大方直率。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5:30:10 | 显示全部楼层

脚趾上的星光 第9节

他是北京人,所以说起话来干脆好听,尤其是有意无意在鼻头一闪而过的儿化音,总是让人感受到他言语里充满了戏剧性的内容,就连他的笑声,也是那么标准的大剌剌的开口音,毫不模糊。

  孟伯伯只有一女儿孟姐姐,长得跟孟伯伯很像,都有一双眯眯小眼。她自小就喜欢音乐学钢琴,得到孟伯伯全力支持,后来留学美国,就没再回台湾了,几年前她把孟伯伯接到了纽约。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跟台湾老朋友的联系,当孟伯伯知道我要搬到北京,特别兴奋,联络了在北京的家人帮忙安排。原先还要我住进他妹妹孟阿姨家,因为她儿子就是红鸣,也在央美,学的是雕塑。但是我还是不想打扰人家。

  音,你知道我的,我太不容易与人热络的龟毛个性,见了人总是不知道如何做表情,不习惯笑。我一直都觉得表情是一种情绪延伸下的附带反应,而非无中生有的动作。

  我怕以我这样的个性,住到不熟悉的人家家里,会带来不必要的压力和麻烦。何况既然来了北京,不住住传说中的胡同,岂不可惜?

  红鸣就完全不同了,他逢人就笑,先是呵呵两声开场,招人喜爱。台湾谚语里有句话:"外甥像母舅。"在北京人身上一样灵验。

  红鸣就是放大一号的孟伯伯,那对小得只露一线的眯眯眼更是像得离谱。在机场见到他时真吓了我一跳,活像见到年轻时候的孟伯伯,虽然之前在台湾,我们都已在MSN上看过彼此头像,但头像看起来并不觉得他像孟伯伯。

  这两个月还多亏了红鸣,才让我如愿以偿地住到胡同里。音,我住的胡同在北京的西南边二环上,虽然离学校挺远的,但是有公交(他们这边不叫"公交车",叫"公交")可到,只需换一次车,照北京人的说法,换一次车就能到的地方都算近的。听说很快学校附近就有地铁站,那么就更不算远了。这胡同比想象中的还小还旧,小院子中有一棵老枣树,房东姜爷是地道的老北京,人很好,他养了一只聒噪的八哥鸟"闹闹",好奇心很重,跟我也特别投缘。每回姜爷一开鸟笼,"闹闹"喜欢飞到我的窗口,一开窗就进来;一会儿到我肩上,一会儿飞到计算机前欣赏桌面照片。她挺乖的,就是有点吵,怪不得姜爷叫她"闹闹"。

  听姜爷说,从前的北京胡同里,许多人都喜欢养鸟,早上起来就遛鸟、互相问早,养得最多的就是八哥,因为聪明通人性。而自家院子里种得最多的也都是枣树,因为多产,有多子多孙的隐喻。

  在老北京人的儿时记忆里,每年八月后枣子成熟时,拿长杆子打枣子是一件热闹的事。家里的孩子把屋里所有的盆子围着枣树放满一地,由年轻个子高的男孩掌杆,朝树枝猛打,看着成熟的枣子落下来,小孩闹哄哄的,满地捡着没落在盆里的枣子,一院子都是响声笑语,不一会儿盆子里都是满满的枣子了。

  可惜现在的北京胡同少了,处处都盖起了一栋栋大楼,如兵临城下地包围着几个等待被拆迁的小胡同。

  有些胡同修改规划成观光胡同,有些胡同为整楼而牺牲了,有些胡同还在为存亡抗战,像我现在住的这个胡同,其实也拆了大半了。

  这些拆了一半的胡同都有一些原因:姜爷是为了留住那棵枣树而坚持不同意搬走,还在跟建筑商抗争中。

  对姜爷来说,这棵枣树有太多回忆和情感在里面,他有一位住在台湾的青梅竹马表妹,在多年前两岸开放探亲时,一回家就直奔到枣树前,在树下站了好久。直到姜爷喊她进屋里,看她抬头时满脸的泪水,让姜爷心酸地发了暗誓,只要他还活着,任谁也不能动这棵老枣树,因为他和表妹一生中最美好的少年记忆,也只剩这棵枣树可以见证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5:30:39 | 显示全部楼层

脚趾上的星光 第10节

胡同里还有几位老街坊,因为跟姜爷有着类似的典故理由而结盟,这几位老居民态度一致。

  这些天正是北京的桑拿天,也就是一年里最湿最闷热的几天,比台中的盛夏还热。姜爷常拿几片北京西南边大兴产的西瓜请我吃,解解暑聊聊天。

  他总是问我许多台湾的事,对台湾充满了好奇。我自然都说了好的一面,特别是台中。但是台中最好的一个原因,我没说,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说清楚。

  音,因为台中有你。

  来北京后,我常常睡得不是很熟,朦胧中仍觉得还躺在台中的床上,你还睡在我身边,依稀还听得到你轻轻的呼吸声,只是侧过身想搂近你时,手一空才知道人在北京。

  睁开眼就是窗外的那棵枣树,在枝繁叶茂的缝隙间灰灰蓝蓝的夜空,看不到月亮,也没看到星光,心里实在难受。后悔着为什么要来北京,为什么跟你立下了"一月一信、不准MSN"的条款。

  以前在台中天天在一起,好像每天可以说的事不多,现在到了北京却觉得可以跟你说的事太多了,但是都被限制住了,活生生地卡在胸口。

  刚来的那一星期,我几乎都没睡好,常常半夜起来看着计算机相簿里你的照片。

  我常想,是不是每对情人在分隔两地时,都会有这样懊恼的悔意呢?

  但是看见红鸣,我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他可能就不会吧。他总是特别乐观开朗,似乎没有什么隔夜的烦恼。只要一有时间就找人踢球,可惜我不懂足球。但是整个大陆,好像每个男孩都会踢球,都有过当足球员的梦,就像从前的台湾,每个男孩都打过棒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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