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日记——《新生》第一集

♂玫瑰婲开♂

就像凤凰涅槃重生一样，如水踏上了迎接新生命的列车，经历了一晚上的颠沛流离，终于到达终点站。也开始了，自己的新生之路。
    次看到爸爸妈妈的那一刻，就不顾一切地抱紧他们。好不容易修补好的水龙头，竟一下都控制不住，眼泪终究还是不自主地掉下来。好像所有的脆弱都可以释怀，现在身体里流淌着的就是无穷的坚强和勇敢。
    也许是本来就不甘命运的摆布，也许就是那晚一个朋友的一句话改变了如水的想法。其实，逃避也不是办法，那不是在节约自己的时间，而只是一种慢性的自杀。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或许可以赢得未来全部的时光。
    见到爸爸妈妈的第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使昨晚预演了一千遍，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就被送往事先安排好的医院。
    觉得这一幕真的像在演电视，在隔离区穿上了无菌的病号服，将手上的吊饰，颈脖上的玉坠统统取下。为了不干涉电子仪器的正常工作，护士姐姐还把如水的手机给缴去了。如水对她说好像自己犯了什么罪一样，被她从头至尾检查了好几遍。护士姐姐带着甜美的笑容说：“下次不要再生病了哦。”好久好久，都没有像黄毛小孩子一样撒娇了，这竟然会像在游乐场，让如水放纵地欢笑。
    接下来的时间，并没有那么轻松，因为手术前的各种检查随之而来。比如每两个小时就会被测一次体温；比如抽血，这个时常冒泡，因为油水太多，脂肪太厚了，很难找到血管。在被放了两次鸽子后，才看到鲜红的血引进导管里，虽然很疼，但会觉得这是一种艺术。
    很快的，检查结果就被送到医生那里。一位有点白花头发的医生爷爷，带着一群帅气的医生哥哥，穿上淡绿色的无菌服，走到如水的身边。第一次发现，白衣天使其实穿绿衣会更好看，大概是觉得绿色代表希望，白色总让如水有点恐慌。爷爷是很严肃的，刚开始时他一直在描述如水的病情和手术方案。其实，如水并没有太过在意，或许是此前已经了解得很详细了。他见如水有点儿心不在焉，就突然说了一句，可能不能打麻药。如水下意识的被雷劈的感觉，心想会不会好疼啊。他看到如水狰狞和怀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补充道：“看你这么听话，就不让你这么痛了。”旁边的医生哥哥和护士姐姐全笑了，如水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医生爷爷离开后，留下了两个医生哥哥，加上护士姐姐的参与，给如水上了一堂生动的医学课，内容是明天手术的全过程。如水第一次感受到医学其实是很神奇的，可以像变魔术一样，将病魔赶走，留下的全是天使般的细胞因子。第一次知道，手术室并不是阴森恐怖，紧张兮兮，更多的时候会像在咖啡厅喝咖啡般惬意。只是惬意的是病人，医生从头至尾都会很认真，一丝不苟。可能会有点儿不相信，但是答案明天就可以揭晓了。
    每每都是自己给别人讲故事，这一次听着医生护士在自己面前，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故事的主人公还是自己，突然发现生活真美好啊。在没来之前，虽然很乐观，但总是担心的。因为这一种感觉好不踏实，有点飘渺不定。而现在就像吃定心丸一样，并且看他们轻松的表情可以知道，手术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恐怖，奇迹其实很容易就创造。
     一位护士姐姐人真的很好，她给了如水一本无用的病历单，说如果她闷，就写东西吧。而且妈妈来看如水时，还答应会把如水写的文字，第一时间制作成电子版，发到她的空间。下午的时候，如水就要挂点滴了，抓紧这空缺的一点儿时间，把手稿写好，交给了妈妈。
     无能为力，因为这一天，有太多复杂的感情压制在心里。对于这一天，很陌生，因为不是自己的。但却可以清楚地记得每一点每一滴，琐碎到每一秒钟在干什么，也印刻到脑海里。可是，要把这些化为文字，的确有那么点难度。拿起笔，竟无语，只好摘录下如水今天的日记，作为《新生》的起点。

♂玫瑰婲开♂

早上八点半，护士姐姐就准时来病房了。此刻，如水很快乐，也充满期待。虽然手术会遇上太多无法预料的事故，甚至这些事故会让她从此不能睁开眼睛看世界。可是，她也相信，每一位精灵都在保佑她，每一位家人都在身边守护她，每一位白衣天使已经做了近乎周全的准备。最令她快乐的，大概是可以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寂寞只需要发生一时，让自己可以看到自己的心灵，时间久了，寂寞也会凄凉为尸骨。
    此前一直认为，打了麻醉药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实际的情况，如水在日记里却不是这样记载的。更多的时候，像在睡觉，但也并不是一点儿知觉也没有，还是会有那么一丁点在潜意识里。如水在日记里这样写到：
    早上八点半，护士姐姐来病房，她们微笑的脸庞和亲切的声音给予我充足的信心和勇气。本来以为头天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可是还好，甚至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睡得安稳。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兴奋到了极点，所以反而变得冷静和疲惫。这样的睡眠对补充体力极为重要，也对今天的手术大有好处。可想，万事开头难，这么看来，一切都还算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希望这样的顺利可以一直维系下去。
    在简单的检查之后，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我没有让妈妈陪，我担心自己会害怕，会软弱。就像当初参加高考一样，妈妈说想送我进考场，或者在考场外面等我。我也断然拒绝了。我推脱是天气太炎热的关系，其实是怕自己会更加紧张，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考场内的空气凝重地让我无法呼吸，而考场外等待的目光也深深压在我的心上，所以我让妈妈不要陪着。
    八点四十几分，我也记不太清楚，麻醉师就过来了。他穿的衣服是绿色的，我觉得代表着希望的颜色，我暗自许愿，绿色真的是春天，是希望的象征吧。在此之前的一篇日记里，我曾经想过生命在春天终结，幸福也在春天消失。如今，我很想向苍天收回那个念头，我还是需要充满希望的。紧接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不知道，人的血液可以透过仪器，一遍一遍的在体内和体外像大树的年轮一般转上三百六十度。在用细针穿破的那个小口里，一滴滴特制的药水注入血液里。刚开始的时候，我怀疑过几片绿叶是否能够挽救自己的生命。同样地，我也怀疑这么几瓶药水是否也能挽救自己的生命。只是这几瓶药水价格真的不菲。
    医生爷爷说，不要小看这几瓶药水，它就是生命的卫士，会把病菌和坏死的细胞全部包围，然后将它们运送出体外。而另外的三瓶药水用来激发好因子的生长，这样我的身体就不会再生病了。
    还记得昨天，医生爷爷为我讲课的时候。我问他，我是不是会更加聪明呢，还有我不爱运动，你可不可以帮我配制一瓶药水是激发运动细胞的。我甚至还幻想等我一觉醒来，会变成一位著名的歌唱家。医生爷爷摸摸我的头，“小姑娘，你以为这是童话王国吗？”
    有的时候，很想自己活在童话里。只需要吃一口菠菜，就可以变为大力士。只需要有个小叮当，我就可以变为超人。最希望自己可以拥有无穷的魔法，靠着巴拉拉能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还想着要是自己是嫦娥，就可以奔月了。如果在路上遇上白马王子和黑马骑士同行，那就更好了。
     下午三点多，醒了。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世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流泪的。但好像没有，只是说了一句话：“妈，肚子好饿哦！”我妈妈说，看来你是在学校没吃东西才生病的吧。不过很可惜，现在还不能进食。也许因为这个原因，也不会让自己生病了。
    这一天其实早该来的，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完，而自己却失去了那个时间。当一瞬间，念头不期而遇地改变，我也曾怀疑自己的决定会让自己后悔。因为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后悔。惧怕自己后悔，也不时地在动摇自己。最终，我很庆幸，自己坚持下来了，并且是完美地。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如果一件事情，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完美，我一定会后悔当初去做这件事，即使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已经非常不错了。可是，心中的那块缺憾，很久很久，都无法填满，于是，我就开始折磨自己。
    转到普通病房，可以跟很多的病友说话。最好的事情就是，收缴的手机又回到我的手上。看到我的同学和朋友，甚至还有不认识的人，发短信问候我。如果说没有感觉，那一定是骗你的。只是我不好意思流泪罢了，那份感动会深埋在我心里。我也清晰的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无故的晕倒，也在医院住院。我的同学将祝福写在一张卡片上，最后由我一个好朋友塞到我的地理书中，这张卡片过了好久我才发现。虽然是“迟到的祝福”，但就是说不清楚那时的感觉。每每翻开那张卡片，看到上面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签名祝福，我总感到有无数的人在支持我，赐予我力量。
    突然发现，这简单的幸福就在眼前，蕴含在每一条简朴的信息里。其实每一句言语都差不多，甚至有雷同，就像幸福的模式，真的就是一样的。
    这篇日记也与以往任何时候的日记不同，它写在了五页病历纸上，并由如水的妈妈替她转成电子稿。不禁又要感叹，新兴的科学技术成果正在日益地改变我们的生活。就如我，是极大的改变，如水也一样，医学真的很神奇。

♂玫瑰婲开♂

这是如水在医院度过的第三天，也是术后的第一天。每天的用药都在减少，她的体重也比以前重了一些。现在可以进食了，她就像被解放的牢犯，拼命地吃。最后一瓶盐水打完，拔下了针头。她在日记中写到：
    这几天都是一样，想什么时候睡觉，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好，睁开也就只能看看床沿的盐水瓶。每天，只要我愿意，可以睡上十几二十个小时。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挺能睡的，每天睡那么长时间还犯困。也许是太多劳累了，前一个月，加起来的睡眠时间，估计也不会比这些天多多少。补充睡眠了，再加上身体里的病菌清理了一些，觉得自己比以前要精神了许多，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容易就疲劳。做一段时间，就必须休息更长的时间，生活就好像断结的链条，总不能连成一条线。不过，医生爷爷还是严厉地警告我要多运动，多休息，如果我再像以前那样的生活，一定会功亏一篑。其实，我现在才开始担心，因为我的潜意识里，那种生活方式左右着我，要我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我自己也不能保证可以做到。但是，想到之前受的苦，我还是必须要改变的。因此，今天的日记，我想向过去的自己说再见。这时，又想起了之前写过的一篇日记，那是在08农历除夕的夜晚，快要跨过零点，成为09新年的时刻，也写过一篇《再见了，我的2008》。那时的自己，只是想告别08年所有的灾难和不堪，无论是笑过还是哭过，无论是喜悦还是痛苦，我都可以将它们遗弃在2008年。伴随着2009新年的钟声，一切都可以真的重新开始。可时过境却未迁，虽然09年开始，有很多的事情染上身，但忙碌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充实，而是让自己看到，其实身体和心里已经双双受到沉重的打击，一步一步的远离我，不再陪我并肩作战。在那段日子里，我没有想过会这么严重，以至于它突然收手罢工，而我便措手不及。到现在，我还不是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怎样发生的。可在无数的日子里，它就在一点儿一点儿侵蚀我的身体，而我自己还助纣为虐。大概就是这样，它爆发了，把我打得一败涂地。
    还好，我依然为自己感到庆幸，因为我获得了亡羊补牢的机会，没有让恐怖的事情发生。也许，我要彻彻底底地改变自己，才能够和过去的岁月，过去的自己，过去的一切说再见。这使我想起了之前看的一部电视剧，在经受了巨大的打击和折磨之后，主人公完成了蜕变。她彻彻底底地变为了一个全新的人，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而这种蜕变，她所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我是不是也要经历地狱般的锤炼，才能奏出最美妙的人生乐曲。我想是的，这一种困难让我难以想象，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此前的十几年，我总觉得自己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我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中，光环永远也不属于我。
    十几年，从未有过一天觉得自己可以很轻松地活着。不管是肯定还是谩骂，我都小心地负载着，以至于现在，我一丝也承担不起了。我的心太过不堪重负，甚至是一缕空气的重量我也承受不起。生命中，不可承受重，也不可承受轻，那么有什么力量可以支持我活下去。
    十几年，仅仅是为了感恩父母的养育，在学校好好读书，在家里乖乖听话。越来越发现，这样的欺骗和逃避，很多的时候，会把我拖向悬崖，很容易就葬身了。黛玉葬花，花陨落，无根兮，埋葬的不是花，而是自己已经没有归宿的心。
    十几年了，还是浑浑噩噩，说不清楚为什么活着。当可以拥有第二次生命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面临死亡和终结的时候，人却变得更加清醒。多年来，一直在找寻自我的道路，但总是走到一半，被迫退回原地，更可悲的是，连来时的路，都已经忘记。
    每一次思考，都会有血液的参与，每一次思考的结果，都有血液一个或是多个轮回的圆转。如今，血液里那些消极的因子已经剔除，希望那些积极的因子可以引我走向自我的路。这条路本就属于我自己，只是我一直找不到它。突然想起李慧珍的一首歌《寻找李慧珍》，她可以走遍天涯海角，却找不到自己。她祈求有谁可以预见她，或者看见她。而我，不会有这种祈求，我只需要自己可以找到自我，找到这条路。
    如水在寻找如水，我也在找寻着自我，医学真的很神奇，不仅仅改变了一个人的身体，也改变了一个人的思想和灵魂。

♂玫瑰婲开♂

正当我徘徊在寻找自我的道路上，我试想过任何的结局。也许是对它害怕了，但我想，最真切的答案就是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它。就像如水这个名字，任何的往事，哪怕是珍贵的生命，都可以如流水般消逝，下一秒踏进的河流终究不是上一秒的，如水的人生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从指间滑过，甚至来不及闻到它的芬芳。看过电视，如水在日记中写到：

许久都没有看过电视了，学校的寝室里并没有配备电视机，和外界的联系就是一台电脑而已。正是因为这样，拿起遥控器，就恨不得像敲击键盘那样。由于用力过猛，都把电视遥控器的按键给压陷进去了。在搜索时，无意中看到了关于家乡的新闻。那一幕立刻让自己惊呆了，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站在一栋商品楼顶的边缘处，下面围着成百上千的老百姓，这一幕又是电视上常有的——跳楼。刚开始，我还真以为这是在拍偶像剧，我想应该那个女孩不会真的跳下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证实，她纵身跳下，悲剧就这样发生了。从生到死，也不过五秒钟。这个女孩，22岁，鲜活的血液在你的眼前，你却不知道该责问谁。其实，跳楼的原因很简单，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孩，两人相恋了半年不到，男友提出分手，女孩不甘心，从自己的家乡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来到男友所在地，可是仍旧挽回不了男友的心。紧接着，精神有点失常，一直活在失落中，终于在这天下午爬上楼顶，决定以死来惩罚男孩。尽管一旁的民警好言相劝，并且那个男孩也在苦苦哀求，甚至保证会好好爱她，不分手了。女孩就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没有流泪，只是站在那个边缘，那个生命的尽头。消防人员把充气垫打满了气，正当他们小心地抬到女孩的正下方时，女孩纵身跳下了高楼，虽然守护在一旁的医护人员在第一时间实施了抢救，但已经是无回天之力。

我一直相信生命很伟大，医学很神奇。但这件事，又把我推入了深深的自我叛变中。生命可以登上它的禁区——喜马拉雅山，而生命却埋没在几层高楼里；医学可以把生命从魔鬼的手里抢回来，可是面对这一个鲜活的生命，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我不能责怪生命的脆弱，我不能抱怨医学的落后，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东西不受我们的控制，其中还包含我们自己的生命。

如水睡着了，我也好希望自己睡着。往往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看着花落去，却拾不起一片。在寻找自我的道路上，我说我试想过任何的结局。像五四时期那样，为民族的危难毅然奔赴抗战的第一线；像绵延不断的水滴，向着大海的目标无所畏惧地奔腾而去。可不期，生命会是昙花一现，连眨眼的机会都不给她。

那个女孩，昙花一现的生命，该去责问谁呢？她的男友？本来爱情就是不能勉强的，感觉过去了，勉强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爱情本就是自私的，何况他们之间，还真的不能算是爱。她的亲人？二十二年的养育，即使是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那么二十二年，根本就没法算得清楚。她自己？在最后选择死亡的那一刻，她甚至连一点儿留恋都没有，如果不是已经伤心到不能自已，也相信她会有一丝自救的空间。她就这样毅然的走出去了，走向了不归路。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好女孩，你上天堂去享受爱和快乐吧，可是天堂在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死者已矣，她已经献出生命，作为对自己的惩罚了。赎罪，从何说起呢，生命是不是她的？她是不是真的有权利选择何时结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生命不是自己的，但她却选择野蛮地结束它。很少的人，或者根本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生命会结束，或许在想这个问题的下一秒，就没有思考的主体了。

生命不属于自己，那么寻找自我的出路，真的可以继续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