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在一个大湖边不远的农村,交通不算方便也不算是闭塞。当年去的话,也就是倒上二次汽车、一次火车和一次自行车就行了,一天时间也就足够了。现在若是自驾,三个小时车程吧。
那年去的时候,应该是年三十。下了汽车找着了一辆自行车(应该是收费的),父亲抱着我,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一进村子,满眼圆圆的泥饼贴在各家的山墙上,后来知道那是牛粪。牛粪还是稀的时候,贴上去,自然晒干后,就是很好的燃料了,也保护了山林。只是不知道那些粪便是如何整齐地贴满墙的,最高处离地有三、四米高。牛粪当燃料熬出来的稀饭,据说特别香。
那时爷爷奶奶还都健在,老家那儿不算很穷。有山靠大湖,还有良田,后来读过家谱,族人重视教育,很早就有祠堂办学的传统,民风不错。家里不穷,就能吃得饱。过去的孩子的世界在胃里,胃是满的,开心就自然写在脸上。
奶奶家门前有个很大的水塘,在我眼里就是海。前几年陪父亲回老家时,还特别去看了看这片“海”,它还在,是那样小,只有半个篮球场那样大,询问了一下,它从来都是那样大。或许,孩子的个儿小,他们眼里的世界全都是被放大了的。
水塘边就是孩子们打闹的战场,没电玩的时代,玩得多是身体接触类的游戏,往往就是你追我跑打打闹闹,也有假打着后真玩恼了的,那最多是大人出面调停一下。整个村子,除了村外的一家,全都是一个姓,都是亲戚。
也在外地的最小的叔叔也回家过年了,送给我一个绝对稀罕的宝贝:塑料望远镜。神奇之极,电影上从来都是日本鬼子官用的玩艺儿,今天终于可以挂在我的脖子上了。得村里转转显摆去。看山,看水,看人,看屋。突然一个黑色的巨物充满了镜头,且向我快速移来。放下镜子,定睛一看,好大的一头黑猪。见过悠闲的圈养猪,可是哪见过短跑猪呀。狭路相逢大者胜,我是扭头就跑,却绊着了牛绳,镜子成了碎片。我拉着父亲回到摔跤地,捡回了碎片,拿给叔叔:爸爸说你什么都会做,你给我修修。修是修不好了,留着镜片玩吧。
过年时要做的菜多,厨房就延伸到门外的水塘边了。老家过年的时候必吃一种东西,叫糯米圆子,糯米里放些肉糜,做成圆形,然后放进油锅里炸。炸至金黄,就捞出来晾在竹匾里,竹匾前是小孩子们最爱转悠的地方,大人时不时地会容许小孩子拿上一两个吃去。我是远来的客,就能更厚皮地去竹匾前转悠,也就能比别人吃得更多。吃了多少,不记得了,只记得晚上正式吃饭的时候,自己是呆呆地坐在桌上,且还在不停地打着伤食的饱嗝。世上最痛苦的不是饿着,是你看着更想吃的东西的时候,胃却无法挪出一丝的空地儿了。今天中午,母亲还特意做了糯米圆子,我是一个也没吃,看着孩子吃它的样子,就还想起当年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