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凤舞九天 于 2014-5-30 12:36 编辑
到了山脚下，老四坚持要陪我上去，他说他也有大半年没上来了，要一起看看。 车停在了小村口的野地里，我们都不想让老大父母知道，怕老人知道了控制不住情绪，或者忙前忙后的要招待我们。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的走在上山的小路上。路的两边野草丛生，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梦。 “前天晚上，我梦见我们来这儿给老大立碑来着。” “不是要三年以后才能立碑吗？” “是啊，还有10个月才行。不知道怎么会梦见这个事儿的。” “……” “梦里的感觉还特别真实，感觉也挺凄惨的。我在梦里还哭了一鼻子，把枕头都哭湿了。” “我现在尽量不去想老大的这个事儿，不然恐怕连车也不敢开了。” “确实得小心点儿，现在路上太乱。” “你们上次来的时候儿，老爸老妈精神好吗？” “精神倒是还不错，不过人都瘦了很多，老爸的头发全白了。” “上坟上去了么？” “没敢去，怕引起老人伤心。就跟家里的灵堂里，上了几柱儿香。” “下次记得帮我也上几柱儿香吧。” “这事儿也让人帮？！你离得这么近，为什么自己不来？我们这几次回来的时候，怎么也老是见不到你呢？！” “现在我基本上见到熟人都避着走，不愿见人。” “为什么？” “见了熟人也没话说，顶多就是问你在哪儿上班，挣多少钱，多数是明里关心暗里八卦，让我怎么说啊？！没劲。” 沿着山根儿上的路往山上走两三百米，就到老大的坟了。这坟建在大山跟前儿的一个小山包儿上，背靠着青山，面向着西方山下的小村子，远处可以眺望到省际高速路和一眼望不到头儿的山峦起伏。坟的四周，当年种下的柏树和竹子，如今已经蔚然成林，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围绕着土坟，码放了半圈大青石板，作为凭吊时的座位。看周围收拾得很干净，想必老人们是经常地上来清扫的。土坟上面倒是杂草纵生，但那是有风水的，不能清除。 这坟其实是不太像坟的，原因就是坟前没有石碑。车祸算横死，不能入祖坟也不能立碑，不知道这是哪里的风俗，但老人们定下来的，我们无法抗争，好在是只需要等三年的时间。 坟前现在只有个白色大理石雕刻的祭台，祭台上面刻着老大的生平和遭遇：“***之墓，***自幼聪明好学 孝义双全 ***年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后进入**厂工作 于二OO二年三月获评工程师职称 同年五月二十八日遭遇车祸离世 凶手董某”刻出来的字涂上了红色油漆，像惨白的脸上流下的血泪。 看到祭台上的字，心里一阵阵的发酸，但是我并没有哭出来。这内容我们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每次来，就坐在青石板上，一遍遍的读它。 我拿出烟来，和老四每人点了三颗，倒过来放在祭台上，然后每人又点上一颗，坐在那里默默地吸着。微风吹拂着祭台，祭台上香烟的火光时隐时现，冒出来的烟气也忽浓忽淡，仿佛真的有人在不停地吸食。 “老大在的时候，哪儿抽过这么多烟啊，咱们一来，老是你三颗我三颗的点。”老四似乎想冲淡一点儿这种悲伤地情绪，自顾自的开起玩笑来。 我跟着苦笑了一声儿，想说点儿什么，但只嗯了一声。 “原来咱们在一块儿的时候，就你一个人抽烟，我们也就是喝点儿啤酒，打打牌什么的。” “是啊，那时候儿晚上不睡觉，老是咱们几个在路灯底下打扑克儿。” “那时候玩拱猪，你基本上就没赢过。后来还非拿着本儿书，教我们打桥牌。” “我最起码教会你们了。老大那时候要教咱们下围棋，不是大家都没学会嘛。” “是啊，那时候也就会连个五子儿什么的。” “后来人多了，一副牌不够玩儿，又开始打拖拉机。” “呵呵，那时候你跟你媳妇儿刚认识，一打牌你们就吵架。” “她到现在都不会打。” “我记得有一次打牌，你把她气跑了，结果外面下了大雨，老大拉着你冒雨出去找她。” “那一次可真把我们急坏了，风大雨大，我们怕她出事儿。可到她们家的几条道儿都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到她们家里找也没有，一直找到雨停都没找到，我们俩身上全湿透了。后来才知道，她居然跑到我们家歇着去了。” “对了，你老婆呢，怎么没一起来？” “她回她父母家了。这两年我的工作一直不顺，干什么什么不成。所以她对我也有点儿意见。”说到这个话题，我的情绪立马儿一落千丈。看老四没再说什么，我又接着说下去：“你呢？不准备再出去干了吗？” “老实说，想过，但是现在这年纪，高不成低不就。再去做销售，有点儿累，而且也拉不下来脸了。要是做管理吧，基本也就是个大销售，而且全都要去开外地市场。现在父母年纪都大了，身边没个人也不行啊。” “是啊。你也得尽快找个女朋友了，再不趁着年轻结婚生孩子，以后更累了。” “你不也没结婚呢？！你老婆工作怎么样？” “她还行吧，虽然公司效益一般，挣得也不算多，但毕竟是外企，还算比较稳定。所以说我这边儿一直没工作，家里的压力就都落她身上了。这一段时间虽然没闹什么矛盾，但是大家心里都有点儿急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大家冷静冷静。” “咱们几个，就老六还正常一些，工作也不错，也结了婚了。” “哈，他那种工作啊，一天到晚不着家，整天拉着经销商吃喝玩乐，表面上吃香的喝辣的，其实真正算是抛家舍业了。哪次他跟我说，他大多数时候忙的连饭都吃不上，一赶吃饭的时候儿就是喝大酒。” “可不是，都不容易啊。我经常在想，人这一辈子真是要多无趣有多无趣，昨天家财万贯，今天没准就流落街头了；今天还幸福美满呢，明天可能就家破人亡了。吃饭怕噎死，喝酒怕醉死，走路怕撞死。呵，要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要是剩下一家子老老小小，你让他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啊？该活着的还得活啊。你不会是，就因为这个一直不找女朋友吧？” “有可能吧，反正就是条件差的看不上，条件好的又怕耽误人家…….” “你也挺纠结的。” “是啊。” “唉，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像咱们父母那一辈儿一样儿，毕了业就进工厂，早八晚五，每天在床子上车啊刨的，工作简单又有保障，下了班就回家一躺，按月领工资，不用操那么多的心该多好。” “现在厂子里的人有什么保障啊？！年纪一大把，除了车床啥也不会？！咱这边儿这七千人的大厂现在就留下一千多人了！还是给那些私企做带料加工的，挣不了几个钱。那么多人都要自谋职业，苦挨着等退休，还说什么保障？咱们班的那个叫张勇的，还记得吗？想当初一门心思进厂当工人，到了还不是下岗了？！在厂子开了十几年车床，都三十出头的人了，现改行儿，你让他去干点儿什么好？” “那他现在干什么呢？” “这不现在也跟车站那儿趴活儿呢嘛。找个正经儿工作哪儿那么容易。听说他之前在北京找了个夜店保安的活，没干多久就跑回来了，那事儿可不是人干的，风花雪月的看着，三瓜俩枣儿的挣着，对人就是一种摧残，搞不好碰到醉鬼或者流氓砸场子，还有生命危险呢。” 看着老四神情激动的样子，我想他一定是有一肚子的怨气。估计他也是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跟人倾诉了，谁不是这样呢？！自从老大去世，我们几个哥们来往的都少了很多，想找个说心里话儿的人都没有了。现在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人能安下心来倾听别人的苦恼？即便有，大多数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拿别人的苦恼娱乐、安慰自己罢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呆呆的望着坟头上摇曳的小草，沉默了很久。 “今晚上别回去了，叫上张勇，一块儿喝酒去吧？！” “嗯” “走吧。” “不急，再抽颗烟吧，我想多陪陪老大。” “……” “老大在的时候，我们每周都聚在一起，喝酒打牌闲聊天儿，现在大家都开始各忙各的，聚在一起的时候儿都已经很少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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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30 12:3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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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30 17: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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