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将手表递过去,那人得意地正在去接,忽然他的手臂被人抓住了,有个声音,严厉地说:“还给她。” 那人蛮横地挣了挣,却未挣脱,反而对方更用力地一扭他的臂膀,那人痛地弯下身子,只好遵命将手表还了过去。 “还有刚才的钱包。” 那人又还出了钱包,身后的人松开了手,喝道:“快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那人头也未抬,飞快地落荒而逃。 后来的人走到颜的身边,扶着她的手臂,温和地问道:“小颜,没事吧。” 颜带着未干的泪水,扑进他的怀里:“秦枫哥哥。” 那人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秦枫拥着颜的肩膀,带她离开,当他们转身时,于奇看到秦枫仿佛是无意识地朝他藏身处看了一眼,当他目光扫到时,于奇一缩身子,他看到了吗?可是秦枫是对面的方向过来的,没理由会知道这儿躲着人啊?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后,于奇才慢慢地站起身,走上了桥,他痛苦地用两手抓紧自己的头发,痛恨自己的无能,好象无法解恨,他冲下了桥,将头一下子浸进冰凉的溪水,仿佛湍急的水流的冲击,能够冲去他的内疚感。 折磨自己良久的于奇,黄昏时分,拖着疲惫地来到一处简陋的小屋棚,那是他居住了十多年久的熟悉的地方,他自己于两年前搬离了这儿。他冲了进去。屋里有个人正翘着腿,躺在床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于奇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问道:“林平,我问你,今天你是不是抢劫了一个女孩子?” 林平道:“是啊,可惜没得手。” 于奇道:“我告诉你,以后不许你再碰她。” 林平拍开于奇的手,整整自己的衣服。 道:“这么紧张。干吗?她是你谁啊?你女朋友?” 他放声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人家是富小姐,你配吗?” 于奇愤愤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但是我今天告诉你,如果你再动她的坏脑子,她只要有一根毫毛的损伤,我都不会放过你。” 林平一摊手,道:“我是有天没事做,正好看到你背着画架出去,跟着一起到了效外,看到你与这位小姐有说有笑的。好奇你怎么搭上的?小子,真有本事啊。一时手紧,开个玩笑。好,看在你的面上,以后不会再犯了。” 然后他又说:“不过劝你一句,你自己要想明白,她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于奇颓然走出林平的小屋,搭乘了公车,来了一处住所前,上面挂着牌子“耿立行画室”,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是画室中的一个宿舍。 是啊,林平是对的,她根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有一个优越的家庭,而自己呢? 于奇耳边仿佛又响起来从小就听惯了的声音“看啊,怪物,他的血是蓝色的。”然后眼前浮现出了一张张厌恶的脸孔,最后是他的母亲的脸孔,生他养他之人,却从来没有爱过他。因为他的出生和降临,不仅增加了家庭的负担,而且因为他的特别,使母亲蒙受了更多的羞辱,别人因为她生了个奇怪的儿子,而称她为“怪物的妈妈”,使她失去了很多打工维持家用的机会。因此,虽然他是她亲生的,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爱过他。当她在一场淋雨后,染上肺炎去世前,她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友善的话,只是说:“感谢老天爷,让我早些离开这个世界。能够去见你的爸爸。也许这是上天,对我生下你这个怪物的儿子的惩罚吧。” 埋葬了怨苦一生的母亲,于奇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他甚至没有哭,在他很小,受别人欺负时,他就很少哭,别人因此更讨厌他。他似乎生来缺少七情六欲,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血脉中流动的是蓝色的血,所以才和别人不一样吧。 受着救济,和帮人打小工,他成长到十四岁,然后那一年,他遇到了颜。 当颜带着天使般地笑容出现在他背后时,他正拿着一支画笔,对着刚画成的画在发呆。那是他帮着耿画家在看着画,他有事离开了。这是他最近的工作,每天帮耿画家背负画具,寻找适宜的风景,由此获得微薄的报酬。 当颜带着那样一脸的崇拜,问是不是他画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是”两个字,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他,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不由自主地说“是的。”当颜用她洁白近似透明地手指在画上模仿时,他觉得所到之处,那些色彩仿佛都被赋于了生命。红的是那样耀眼,绿的是那样青翠,黄的是那样娇嫩,粉的是那样柔和。仿佛组成了一组跳跃的音符,伴随着颜的手指舞动轻唱。于奇天天背负画具,看耿画家作画,却从没有象这样理解了一副画的涵义。 当颜约定要再来看他画画时,他突然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他要画画,要为颜而画,为刚才颜带给他的缤纷的色彩世界而画。于是,他找了耿画家,央求他教他画画。耿画家是个友善的人,看到他的决心,带着不妨一试的心态,带他去自己的画室旁听,看他自己的领悟,于奇成了这个画室最小的学生,他没有钱买画具、买纸,就利用别的学生丢弃的画纸的干净的背面,和他们用剩下的画具。他也是最勤奋的学生,耿画家没有收他的学费,让他帮忙整理、打扫画室,作为报酬。 当颜又出现时,他让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小心地观察她的反应,当他看到她没有注意到这些作品和第一次看到的有什么区别时,他放下了心。 从此后,他经常地来这儿,耿画家是早就放弃了这块效外草地,去寻找别处的更丰富的绘画素材去了。 他没有和颜说的是,当他消失几日或者一段时间,说是去别处采风时,其实他是为了谋生,替别人画一些肖像画,甚至画过去世的人的遗容。因为他要维持自己的生计。 而他现在对绘画的爱好,已经是完全发自内心的了。耿画家也觉察出,他在这方面有些天份,所以才接受他一直在画室学习。于奇付不起昂贵的学费,就在画室做着整理清洁工作,他经常是最后离开的人,有时甚至临摹一幅作品,直至深夜,耿画家为他感动,为了便于他进出,整理了画室的一间小屋让他居住。 他抱着自己的梦想,把颜当作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小心地维护着和她的来往。可是今天,当颜遇到林平欺负时,他却无法去保护她,林平,这个和他同样在贫困环境长大,从小相互斗殴的伙伴,是他以前生活的见证。他怎么能让颜知道,他有这样的朋友?怎么能让颜知道,那个惊吓抢夺她的人,曾经是自己的同类?又怎么能让颜知道,她今天的惊吓,是林平跟随自己而来的? 于奇带着美好愿望的心,第一次与现实碰撞了,他从未想过未来,可现在却不得不想了。于是他失去了以前的平静快乐,变得心事重重,这个变化,颜当然很快就发现了。她关心地注意着他,询问他,他却不肯说。颜就用自己的办法去逗他开心,说着笑话,拉他到处去看花、看草、看溪水。在颜单纯地快乐影响下,于奇也很快云开雾散,又开心起来,少年本来就是无忧的,没什么能够长久地让他们受影响。 颜快到十八岁生日了,生日前夕的一天,于奇从背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颜,对她说:“生日快乐。”颜笑嘻嘻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球,晶莹剔透,中间是一个挥动翅膀的天使,颜惊喜地叫道:“好漂亮。”把它捧住,爱不释手地看着。于奇看见她喜欢,也很开心,他第一眼看这个水晶球时,就也喜欢上了,就想把它送给颜,为此,他几周不休地为人画画、做事,才存够了钱买回了它。 理想版结局: 第二天,颜笑嘻嘻地从手背后,拿出一张请柬,递给于奇,于奇一看,是颜家将为她办一个盛大的生日晚会,邀请所有的朋友和亲戚。颜说:“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于奇一犹豫,他从未进入颜的生活,在他的内心深处,是缺乏自信的,那个与他遥远的世界,因着与颜的交往,虽然他已经从颜的口中,熟悉了很多名字,可是他并没有见过他们,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现在,接受邀请,意味着,他将出现在颜的家人和朋友面前。他们会不会接受他呢? 颜却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想让于奇与她一起分享快乐。 这一天很快到来了。当于奇穿着租来的漂亮的礼服,略有不安地出现时。颜立刻迎了过来,大方地把他介绍给客人,于奇应对自如,很快融入了环境。在众多的访客中,颜的这个朋友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但后来,于奇出于拘谨而显出的彬彬有礼,反而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不少女孩子都在打量他。舞会开始时,他的身边不断地有女孩子主动围拢过来,邀他跳舞。 被众人包围的于奇,仿佛焕发出不同以往的光采,颜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来看过他,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于奇是这么有魅力,这么受人欢迎。少女的心,第一次因异性而跳动起来。当然,她不知道,她的这种情形同时也被关心她的母亲和秦枫看在眼里。 生日过后,颜明显变得沉默起来,更多喜欢一个人发着呆,想着心事,还常常一个人嘴角流露出笑容。再见到于奇时,她也多了份拘谨,不象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取代以往不停嘴地讲述生活、学习上的事,她更多喜欢就那样不出一声地看着于奇,看他作画,看他做各种事情。而于奇在遇上她的目光时,也常抱以一笑回答。两个少年,不知不觉地沉浸在初恋的甜蜜和喜悦中。 可是,这种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颜生日后一个月的一天,于奇刚收拾好画具,就被一个人堵住了。他认出,他是那天帮颜解困,颜称其为“秦枫哥哥”的人,也是颜口中最常提到的人。 秦枫问他:“能聊聊吗?” 于奇刚想拒绝,秦枫说:“与颜有关。” 听到颜的名字,于奇象受了魔咒般,接受了他的要求,秦枫驾车将其带至一咖啡室,两个在幽静的环境中相对而坐。 秦枫说:“抱歉,冒昧地打扰到你。可是我必须现在和你谈谈。” 于奇说:“你想说什么?” 秦枫道:“我知道你和颜认识很久,也知道你们很好。可是,现在我请求你,放弃你们的交往,请你永远离开她。” 于奇说:“为什么?” 秦枫说:“为未来,你考虑过你们的未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