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冷吟秋色 于 2016-2-23 15:49 编辑
九 问(组诗)
一滴水可以有多大
一滴水挣脱了河流。变身为一匹野马 一滴水晶莹的蹄子踏过花丛。草地。山林 累了。就把眼睛当成临时的家
一滴水知道自己的小。却不知道自己完全 可以装得下太阳。天空。甚至时间 一滴水小小的弧里。养着多少干渴的灵魂
一滴水很想遇到另一滴水。有时候 一滴水与另一滴水抱在一起就是整个世界
一条路可以有多长
路是脚的孩子。有点赖皮。有点任性 脚走到哪里。路就跟到哪里 天下所有的路因此有了相通的血脉
从南到北。从春到秋。从一颗心 到另一颗心。脚总是喜欢把路安放得尽量平坦 便捷。但路自己并不这么想
一条路可以是一天。也可以是一辈子 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路,已经长大
一座楼可以有多高
在他们眼里。砖头就是汉字。大地就是稿纸 盖楼自然就是写作了。他们一笔一划地盖 一篇一篇地写。汗水流下:滴滴见血
和我们一样。若写不下去他们偶尔也会停下来 抽烟。扯淡。那些蓝衣人。泥腿子。他们不懂起舞弄清影 却深知高处不胜寒。瞅着头顶的天空越来越矮
脚下的人群越来越小。但他们不怕。他们知道 一座楼房的高度也就等于一片树叶飘落的距离
一支歌可以飘多久
喉咙的天窗敞开。成群的蜜蜂。蝴蝶 花朵。层层叠叠的叶子。沿舌尖次第飞出 这个早晨的肺。一下子变得透明无比
仿佛一种古典的劳作。高山流水 舟影霞光。今生前世。都被织进一匹声音的缎子里 而你坐在窗前:双手弄琴。像美丽的织女
无须绕梁。何止三日。一支歌的云彩 倘若寻不到知己的耳朵。绝不会轻易降落
一场爱可以有多痛
我爱上你了。你一边说着 一边往我的心口钉钉子。每说一句 就钉一颗。每说一句就钉一颗
直到把自己也当作一颗钉子 钉了进去。你笑了。接着开始一颗一颗往外拔 手法依然那么准确、那么优雅
当剩下最后一颗。天无端黑了下来 你抬起头。说,我们分手吧
一口井可以有多深
掏空自己也掏空黑暗。井,用最低的姿势 将那些清纯的血液或乳汁 慢慢凝聚为一种思想。存放大地内心
井的乳房垂直。坚硬。足以养活一个村庄 乃至一段历史。但井也会渴。井渴了的时候就把自己 喊成一个圆圆的伤口:孤独地注视蓝天
一口井到底有多深?这个问题青蛙不知道 月亮也摇头。只有井绳和木桶能够说得清
一朵云可以有多白
你要先告诉我雪有多纯。阳光有多软 被梨花咬住的梦有多轻。或者告诉我 那个初恋女孩的背影有多美。漂泊得久了
云很想让自己停下来。去春天嗅嗅花香 去秋天听听鸟语。顺便把一些好心情涂在风的翅膀上 但云自己做不了主。甚至连自己的肤色
也决定不了。她得听天空的。天空有多烦 云就有多乱。天空有多蓝云就有多白
一张纸可以有多轻
草木的余生长满了辛酸泪。荒唐言 每个字都是一个洞口 等待阅读者的深入或破解。爱与恨
罄竹难书。喊杀声被风吹成了蝴蝶 是谁浇灭了纸与火的纠葛?是漫天的云朵还是狼群 而那支笔含着自己。在时光里窃笑
有时是一座大山压住一个人的宿命 有时是一羽鸿毛漂浮在无根的天空
一首诗可以走多远
你从纸上站起来。一手长河一手落日 走下诗经的山坡。平平仄仄的脚步 每一下都踩在了历史的痛处。一路上
你会遇到芳草。美酒。也会遇到豺狼 奸佞。为拯救那些黑暗中的灵魂。你从容把自己点燃 骨气和良心:你未曾崩断的两根琴弦
宇宙有多大。一首诗的胸怀就有多大 永远有多远。一首诗就可以走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