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迪并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这么“没品”,终于有一日注意到了那个寻常女人。舒朗的丈夫只为她父亲的金钱娶她,得到婚书的同时就可以攫取金钱而疏离这个远不及他那些红颜知已的女人,直到舒朗分割给他足够的金钱,他们的婚姻迅速的结束了,于是舒朗有充足的时间往来于雷迪的酒吧,在“爱人”与孤独的夹缝当中生存着。如今想起那段炼狱般的日 子,舒朗依然知道什么叫做“刻骨铭心”,平庸的外表与离婚后的贬值都没有打扰她对雷迪的感情,她用一辈子的情感体会了几个词:嫉妒,无望,奈何与遗憾。她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那种爱人不是自己的的感受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受,因为那种感受最终麻木了她的神经,让她变得可以坦然的接受和面对那个不属于自己的雷迪。雷迪很喜欢这个特别的常客,从那婚礼的注意逐渐演变为他调换的清淡“口味”,这个女子不同于自己从前的情人——那些美丽的窈窕的年轻女子。她有高超的自知之明,从不要求承诺和宠爱,她聪敏,贤淑,做得一手好菜,而雷迪也逐渐发觉同她在一起很轻松,很容易,因为不需要像面对其他女人,不需要敏感于舒朗的眼泪,也不需要用心守护她的脆弱,他认可了自己对舒朗的依赖,所以干脆选择了麻木的看着两个人之间那种永远没有承诺的情人关系,只剩下心里那份连不坚持都不可以的牵连。舒朗竭尽全力的去维持着这份感 情,她把自己曾经的爱情故事告诉给雷迪,那个当初在车里远远见了侧影却最终无法释怀她臃肿身材平庸外表而没有再见的男子。她给他讲家庭的压力,半陌生的前夫和她的愧疚,责难,痛苦,挣 扎,恐惧,希冀。她告诉他她只想要一个平常的家庭,要一个孩子,一切,却只是换来雷迪漠然的点头,舒朗知道雷迪永远不会给自己婚姻,却最终没能说服自己,舒朗以为只要相爱,就可以最终 找到方法在一起,五年,她终于明白到,不等价的感情无法给自己真正的幸福,自己各种的“贬值”让男人对自己的伤害永远多于对自己的爱护,即便,她真的只想要一个平常人平常的爱情。当舒朗告 诉雷迪,分手吧,雷迪点头,舒朗没有再哭。 她那天没有哭,雷迪也没有挽留,她轻轻转身离开了雷迪的视线,雷迪依然记得那一幕,到如今,他已经卖了酒吧远走异国,有了自己新的事业和生活,却依然无法忘记那天那个安静的确好像断绝了一生爱情的女人。或许,当红花多了,绿叶便显得特别,最特别的一个,永远容易记得吧。雷迪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见这个女人,却没想到等到自己真的觉得累了,老了,回家的时候,却鬼使神差的 联系了她,更没想到的是,舒朗十年多没有换过电话号码。 “你到了,”清淡的声音把雷迪拉回到现实中,他抬头望过去,依然是黑直的长发,细长的眉眼,只是略有些变化却并不显老,舒朗穿着一身简练的小衫长裤,披着轻薄帖服黑色的羊绒披肩。她身边站着一个明媚的女孩子,这让雷迪微微的吃惊,却也很快点头让座。舒朗坐下来,对那女孩子低声说了 两句,于是替她点了杯牛奶,然后把小女孩抱坐在身边,“宝宝闻不得烟的。”舒朗自做主张的伸手将雷迪面前的烟灰缸推向小茶几的另一侧,那个小女孩那么精致漂亮,有一丝似曾相识的痕迹,却并不似舒朗那么难看,看一眼就可以预想日后的她会是多美的一个女子。舒朗温柔的在孩子耳边耳语什么,女孩子乖巧的腻靠着她,偷偷打量雷迪, “这孩子很漂亮。”雷迪靠坐回沙发里,他深深的记得舒朗无数次同他说起她想要一个孩子,孩子可以让她在孤独的世界里有所偎依,却总是落寞的于雷迪不会给她一个家庭一个孩子,她知道没有男人会那么爱自己,即便从前两人段缱绻时光她也不曾断绝那份凄凉的自卑。“恩,我的宝贝女儿。”她那份宠溺仿佛流连嘴角的pink lady,飘忽而甜腻,温润微酸,“宝贝妈妈”女孩子顽皮的接话,这种彰显的女儿对着妈妈的幸福和骄傲,把那个不涂脂粉的舒朗衬托得格外寻常,却又寻常得那么塌实,那种塌实让人放心,清晰的 昭告了舒朗在这个女儿心中磐石般的地位,雷迪忽然意识到这个有着乌亮的长卷发,白皙面庞笑靥如花的女娃娃就是舒朗曾经声声念念的“只因为我是我而深爱着我的人”。舒朗, 敛了敛披肩,略微倾身把手里的开心果皮放到茶几上的小篮子里,顺手自然的把剥好的几个果仁递在女儿面前的一张餐巾纸上,雷迪看到她干净的修剪的很短的指甲:“你没再留指甲了?”“恩,”舒朗微笑着点了点头,鼻音依然有点重:“工作嘛,不方便。”雷迪点点头:“养孩子满辛苦的。”舒朗的长发是直直的,斜着的刘海滑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一个人做父母当然要勤力。“ 雷霓确实吃惊了一瞬间:”恩……“,自顾自的,舒朗望着那女孩子,微笑着说:”现在,我知道了踏实的感觉,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的那种塌实感,“她伸手帮身边的孩子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轻柔的说:”乐欣,你自己跟叔叔说你的要求啊,“乐欣害羞的看着雷迪,大眼睛忽闪忽闪,为难的点了点头:“叔叔,你会做最好喝最特别的饮料,下个月是我十岁的生日,你能帮我做生日会吗?”乐欣虽然很快说完却小脸红红的了,雷迪心里略略有些惊怔,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舒朗依然剥着开心果,抬眼间见到雷迪放下的酒杯上有一丝流下来的酒液,自然的拿了纸巾小心的擦干净并擦了擦杯脚,那份坦然娴静专注得让雷迪仿佛幻觉看到舒朗心底从未改变过的对自己的感情,一样的沉静 一样的专注……”“乐欣很在意她的整十岁生日“舒朗依然了解雷迪,她永远不需要多问,舒朗笑着抬眼望着雷迪:”我想你难得回来,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所以如果可以,还想考验考验你的手艺,这次的宾客都是小孩子,可不需要再加伏特加了。 “雷迪微微蹙着眉,心头不 知道是什么滋味:”我不做这行很久了“,”呵呵,这个孩子天生就喜欢各种颜色的饮料,我就买给她你写的饮料调配的彩图教她做奶昔,所以她慢慢就很崇拜会写饮料调配教材的雷迪叔叔,作为孩子的偶像,你能来参加一次,也就可以了。“舒朗的笑容变得有些陌生,多了一份从前未见的坚强。“叔叔你来吗?”乐欣满怀期待的看着雷迪,雷迪看着孩子纯净的,充满期待的眼神,有些尴尬但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乐欣喜欢饮料,那叔叔到时候就送你一个特别为你调制的饮料好了。”“谢谢叔叔!”乐欣不住点头,高兴的看向舒朗,舒朗也看着她笑着:“满意了吧?”雷迪看着一大一小相视而笑的样子,感觉她们两个之间那种相依为命的亲子情感深刻而隽永,而这小小的女孩对饮料的喜爱和把自己当作偶像的意外感觉让他格外觉得百味陈杂。舒朗站起来:”见到都好,我们就回去了。“乐欣看着自己的“偶像”的眼睛里似乎有话,却也乖乖的点头 ,舒朗微笑着抚摩着她的卷发:”呵呵,乖,走吧。“ 看着舒朗拉着乐欣与自己告别,出门,雷迪终于还是忍不住拉缓舒朗出门的脚步,轻声在她耳边说:“这是你生的孩子?她的爸爸怎么……”舒朗打断了他本来也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的问题,浅浅笑道:“是我捡来的。”于是推门追着孩子而去。 雷迪想起舒朗曾经倚靠着自己,告诉自己的,那些萦耳细语……我想要的,是你,爱我,保护我,让我爱你,跟随你。 舒朗爱着乐欣,保护她,乐欣爱着舒朗,跟随她。 爱情与她无缘的,她在亲情当中找到了。 雷迪恍惚里,觉得有些迷离,困倦把周身都沉溺得酸痛无力,觉得肩上的重量,也闻到那熟悉的味道,细长的发丝搔得他肩颈有些痒痒,雷迪揉了揉眉头,眯眼望向怀里睡着正酣的舒朗,嘴角依然有一点点pink lady的颜色,纤细的手指涂着贝壳紫,自然的搭在自己的身上,床头柜边熄灭的的雪茄略略的散发着那股迷蒙的烟草香。 “醒了?”他的声响也弄醒了舒朗,雷迪下意识的点点头,依然恍惚着,”雷?“舒朗睡眼惺忪的抬起身,望向雷迪,雷迪听到她的声音,看着她平庸的面孔,感觉到怀里并不凸凹有致的身形,舒朗看了看手表,一如从来的懂事,知道自己不应该留在他身边一整夜:“我最近一直不舒服,明天要去看医生,先回去了,你有空了打电话给我。”话才说完,她就起身披起衣服,她的身材不好,所以从来很小心尽量少的在雷迪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她才起身,觉得有些晕眩,随即觉得莫名的干呕,她快步走进洗手间清理了自己,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久久沉思,直到她收拾干净走出来,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不断反复的决定,鼓起勇气,平平淡淡的走到床边,对着床上依然沉浸梦中不可自拔的雷迪说:“如果……你没有空,”雷迪有些惊愣,抬眼看着她苍白的面孔:“你想说什么,”“我是说……”她面对他还是很难讲出那句话,所以根本不敢看他,避免自己根本没有勇气离开:“在你厌倦以前,我们分手吧”。 雷迪怔怔的看着她,好像看到梦里那个清淡的带着孩子的女人,好像感觉到那个女人带着孩子走出门口一瞬间自己心里的痛楚,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却一把拉过她,紧紧的抱着在怀里:“在你厌倦以前……我们结婚吧。” 舒朗根本无法再形容自己所获得的那种比一切都珍贵的幸福感,她只是缩在他怀里,手轻轻抚摸着小腹,点了点头,淡淡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