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书生 于 2013-2-11 20:25 编辑
一扇门板、两条长凳就架起了一个书案。书案的左端是一摞裁剪好的纸,右端是砚台、笔架,笔架上排放着大中小号毛笔,书案的后面则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手拿毛笔在平铺在案面上的红纸上或舒或急的写着。儿时的年集上总会看到这样一种光景。
记得从上学开始,家里过年买春联的活就交给了我,而我也乐意去做,一来能在年集上游荡玩耍,二来大人给买对联的钱总有剩余,这样就能从中克扣一些顺捎买点小玩意儿,过手自肥,这样的机会不可错过。
摆摊卖春联的很多,大都在集市入口处的街道两边,因为很少有人单独的跑来买春联,一般是年货买好后临走时看到有卖春联的,想到自家还没有就顺手买了去。做生意的人研究顾客的心理非常透彻,很是知道在什么地方卖什么物件。
我每年都固定在这位有着斑白须发的老者摊子上买。到了年集上,我先去他的摊子,按照大人交代的所需春联的大小与件数询问一下价格,在心里盘算一下买后的结余,然后就一头扎进年集中。年集非常热闹,东西非常齐全,小孩子的玩具更是比往日增添了很多,因为有很多的大人会在这时候带着小孩子赶集,顺便让他们自己挑选一两件喜爱的玩具,即使不带孩子的大人也会想到买上一两件过年的礼物给孩子。
看到自己喜爱的玩具,我也会伸手拿来把玩一下。不过在很多的时候摊主并不让小孩子触碰,知道他们只是玩,并不一定买得起,弄坏了也不好要求赔偿,所以在看到小孩子把手伸向玩具时就会跟上一句“买么,不买别摸。”有大人在身边的小孩子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玩,随意的挑拣,摊主也不过问,晓得这是买主。所以要想玩一下自己不买却中意的玩具就必须掌握点技巧,看到身边没有孩子的大人在摊子前挑选玩具,就慢慢地靠上去,紧挨着他,装作很亲切的样子,给摊主以错觉,然后再把手伸向玩具,玩耍一会放下扭头就走。这样的伎俩很奏效,屡屡得逞。
玩耍够了,抬头看看天感觉快到吃饭的时间,就急忙的跑回摊子上去买春联。老者的生意非常的好,书案的周围依旧围着很多的人,有买对联的,也有观看老者写字的,边观看边在嘴里发出“啧啧”的称赞声。我人矮体小,几下就从人缝中挤到书案前,说老大爷给我写一副。老者边写边不慌不忙地说不急不急,就快给你写。
围观的人有对老者知根知底的,在旁边看边小声的交流着,从中也就对老者有了大概的了解。老者是老私塾底子,教过私塾,写就一笔好毛笔字,草行楷都行,尤其正楷的颜体更是雄浑敦厚、挺拓端庄。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平日里经常给人家写一些喜庆居丧的联对,过年时候卖些春联,据说还上过电视。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我了,老者慢声细语的问,你要几幅,都是往哪儿贴,有没有带来拟好的春联。我一一做了介绍了,然后说,不知道写什么,你给随便写吧。老者指着旁边的一摞纸说,这里有写好的,要不你从中选一些吧,刚写的春联墨汁不干要等会才能拿走。我坚决的摇着头说我就想要现写的。老者点一下头铺好红纸略一沉思提笔就写。
当时的我之所以固执的想要现写的,并不是因为先前写的不好,而是喜欢看老者写字的过程,喜欢闻新鲜的墨汁散发的淡淡香气。老者或徐或急地抖动着手腕,毛笔或重或轻的舔着纸张,墨汁或深或浅的流淌在红纸上,一个个的字就在这张弛间或卷或舒的显现出来,幽淡的墨香随之或淡或浓的飘荡在鼻翼间。转眼间红字上就布满了字。我搞不懂那么软的毛笔为什么在老者的手里是那样的得心应手,每个字又是那么听话,排列整齐有序,笔画协调得体,结构匀停有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那里调度指挥,让它们以最舒服的姿态展现。
春联写好了,老者直起腰板端详了一下,把写的内容念了一遍,我懂非懂的应声点着头,然后把有着淋漓墨迹的纸张拿到一边晾晒,以便干后拿走。老者则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银质小酒壶抿上一口酒,继续自己的营生。
喜欢手写的春联,因为这里面有了人的运作,就有了生机,贴在门上也就显得生机勃勃。直到现在,我仍然拒绝印刷的春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