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世界里的执着
李雪莲十年告状的事,说起来就是一个笑话,这个笑话笑着笑着,却能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它本身是件挺轴的事,她跟老公秦玉河是想钻法律的空子假离婚生二胎,结果却被秦玉河钻了她的空子,坏了良心,分了房子,娶了别人当媳妇。她咽不下这口气,被老公这样摆了一道,所以要状告丈夫秦玉河。告状还未成功,却又成了秦玉河口中的“潘金莲”,于是冤上加冤,她必须要给自己一个说法。在一个自认是法治社会的时代里,李雪莲要澄清假离婚,再复婚再正式离婚,兜那么个圈儿,只为证明自己不是被甩,而是甩人,无论是听起来还是做起来,都是一件很荒谬的事。一段不幸的婚姻,让一个本该柔情的女子的生活里扎进一根刺,一碰就痛,也同时让她成为了方圆世界里,一个不被理解的轴人。
故事的前半段,基本都在描述李雪莲如何横冲直撞的到处告状,她个性直接,不懂圆滑,走哪都是直接扑上去告状,于是成就出一幕幕黑色幽默轻喜剧。告状中,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男人,从法院院长到县长到市长,他们都说判决没有错,这让简单而直接的李雪莲心中的那杆秤找不到平衡点,所以她只能一层一层的往上告,一定要舒心中一口气,还自己一个理。可这口气非但没有舒,反而还被前夫在众人面前说成是潘金莲,秦玉河说她这么轴对她自己没好处,违背常理,是与政府与这个社会对着干。我们很容易被这股主流意识牵引,去赞同秦玉河的观点,没见过我们的生活里遇到这么较真,这么轴的人,于是打心眼里都把她看成一个笑话,觉得她太折腾了。
李雪莲自知自己告状势单力薄没有依靠,她能想到的法子,一找人帮忙,二,有偿请人帮忙。找人帮忙找了她弟弟,影片中她弟弟是委婉拒绝了她,而在小说中,她弟弟是阳奉阴违,表面上答应了姐姐的求助,背地里是连夜逃到了外省去,不再与姐姐联系;有偿找人帮忙,是杀猪店的老板,要跟他“干那事”才帮忙,一冲动就说,要是干了那事,别说帮忙,就算杀人都可以。可李雪莲一开口说要连杀五个人,猪老板觉得只干一回亏了,交易不平等,吹了。这两个情节对于世人来说,就是一出让人嘿嘿的喜剧,简直啼笑皆非,然而这些情节背后却有一个女人的心酸。她唯一能依靠的最亲的人,背叛了她,而她唯一能求人帮忙的资本,除了自己的身体,竟然别无他法。这又给后面认识赵大头设置了铺垫。她与赵大头上床是奔着真爱而去,因为心中有了被爱的暖意,她真心想要放弃告状开始自己的生活,甚至恢复成一个正常的柔情的女性,上街为心爱的人买毛衣。
可现实又是那么直接的将她用冷水泼醒,将原本复苏的心直接冰冻。她听到赵大头与官勾结的对话,与她上床,与她结婚,都不是因为情感,而是带有目的。令人悲哀的是,她告状就是为了洗白自己不是潘金莲,因为跟赵大头上了床,她放弃告状,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坐实了潘金莲的位置。这无疑是现实给出的一个响亮的巴掌,让她那颗本就铁石的心更加坚硬,哀莫大于心死,是这个赵大头彻底摧毁了她心中的念,倒成全了她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雪莲的逻辑思维很直接,她绕过所有的弯弯绕绕都是直线单线进行模式,这让那些在官场里绕道多年的同志们,全都乱了章法。他们明都知道李雪莲在胡搅蛮缠,却都没有一个可行的办法去阻止她,生怕处理不当而丢了头上的乌纱帽。李雪莲的世界其实很孤单,十年告状支撑她的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所以秦玉河死了,她哭得那么伤心,哭是为自己这辈子永远也抹不去的不甘心。她不信任这个世界,她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怀疑,所以她宁可“对牛弹琴”,也不愿再与政府的人员对话。
看到这里,似乎已经对李雪莲的轴劲有了几分同情与理解,也渐渐地浮现出一些想法,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他们身上的不公平,又有几人真正在乎过?有多少人因为没有这样的轴劲而屈服成主流社会的一员,美其名曰识时务?有多少人能像李雪莲那样为了一件事去坚持十年?影片中她每次出门告状都用了擂鼓配乐,让李雪莲像是一名出征打仗士兵般的果敢,也看到一个女性的不屈服,不妥协。
故事最后,善于总结的马市长的一段话其实道出了整个故事的最大症结。不完善体制下,即便消失了一个李雪莲,也会有其他的王雪莲,陈雪莲出现。影片中的圆形镜头与方形镜头,似乎很值得玩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方与圆缺一不可,就看咱们世人如何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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