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yccgga 于 2016-3-23 22:26 编辑
生命是否还能如此从容
时间仿佛凝固在30多年前,现在躺在病榻上的这个人,还是那个曾经年轻、充满朝气的宋姐吗?30多年前,宋姐大我5岁,现在的她,至少看着大我不下30岁,40多岁的年纪,已显苍老。
30多年前,我还刚升入初中,宋姐已考上大学,从此再没有见面,30多年之后的这次会面,竟有可能就是诀别。因为肺癌、骨癌已转晚期,宋姐从西安回到老家治疗,个人理解,除去西安高昂的治疗费用外,“叶落归根”,可能也是宋姐最后的想法。
病床上的宋姐,一头乌黑的长发早已不见,除了一张还在努力保持微笑的脸,极度干瘦的身躯则像是陷在床铺内难以找寻。看见老邻居,宋姐很兴奋,她吃力的拽着我的手,试图回忆哪些年少的快乐时光。
小的时候,宋姐和我们一群小伙伴住在老巷内,那里边儿的老房子基本是几家人共用一个厅堂的,厨房在一起,吃饭在一起,打开房门就能见到邻居。我们这帮孩子年纪差不多,属宋姐最大,所以大家都听她的,但宋姐很内向,她会带着这帮孩子,管着这帮孩子,却很少和大家一起疯。
在这帮孩子里,我应该是最内向的一个,也就是这个原因,宋姐给了我更多的照顾,她常常把自己的小人书给我看,也偶尔带着我到街边的书摊子上看小人书,还有家里的一些小东西也常常看着我摆弄半天。还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在和其他小伙伴发生争执的时候,我经常会处于下风,这个时候,只要宋姐在场,她就会帮我主持“公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自认为和宋姐的友情还是有基础的,这也是我在得知宋姐回老家后想见见老邻居时,匆匆赶到医院的原因。
至于宋姐后来的经历,大部分是听老一辈人耳传的,医院的这次探望,也证实了所言非虚。这更让我觉得宋姐过的不易,甚至是抑郁的。
宋姐的父母一直不合,虽然保持夫妻关系,但长期分居,宋姐有个妹妹,可能是性格差异,两人关系并不默契。宋姐是个老实人,但绝不是哪种有天赋的聪明人,读书哪会儿,虽然很努力,但成绩一直平平。宋姐父母是普通的工人,书读的不多,一直过着不富裕的日子,所以对宋姐的期望很高,管的也特别狠,因为成绩不理想,被揍了不知道多少次,大冬天的也曾紧闭房门让宋姐在家门外冰冷的寒夜里反思。
一路跌跌撞撞,宋姐好不容易考上了本地师范,毕业后在本地一个村小当上了教师。到了恋爱的季节,情窦初开的宋姐也不例外的和外地的一个小伙儿相爱了,小伙儿在邻县政府工作,为了能在一起,小伙儿想法设法帮宋姐办好了调动手续,原本是想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但这段姻缘最终还是让宋姐的父母给强行拆散了,原因很简单,他(她)们不想让女儿嫁到外地,尤其是一个小县城,为了这件事,他(她)们还到男方办公的地方大闹了一场,至此局面再也无法挽回,这段恋情也无疾而终。
也就是那年的冬天,伤透心的宋姐一声不响的辞去了村小教师的职业,独自开始了十余年的南漂之路,期间辗转上海、广州、深圳、珠海、海口等地。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一个人漂泊在外的艰辛,又怎是像我这样一直在温室中成长的人所能感受的;正如我无法感受一个重症病人生理上的苦痛,无法感受一个沧桑行者心理上的伤悲是相同的道理。最终,宋姐在海口稳定的发展起来,当上了报社的记者。
本当是事业风生水起的阶段,宋姐却在这个时候全身而退,原因我不清楚,我想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有家的期望感了,因为在和宋姐的谈话中,我隐约感受到了些许的失落和感叹,感叹曾经没有的坚持。30多岁,宋姐结婚了,丈夫是个商人,两人是在海口相识的,至于理性更多还是感性更多,实在不敢妄加猜测。随着婚姻关系的建立,宋姐辞去了工作,随丈夫来到西安,当上了全职太太,如今小孩已经上小学了。然而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在经历痛苦挣扎的那些年,在经历颠簸流离的那些年,宋姐的身体至少没有出现问题,当过上相对安逸的生活之后,反而未能再坚持下去,难道这是那些年种下的“因”,到多年后才长出的“果”。
哪天到医院探望,我是和老姐一起去的,宋姐说很羡慕我们这一家人,过的很幸福,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和老姐都属于哪种“没心没肺、头脑简单”的人吧;临走之时,宋姐一直握着我和老姐的手,这种“舍不得”是写在脸上的。老姐不停的安慰着她,我却挣脱离去,像一个逃兵,因为我再也无法直视宋姐哪行将枯朽的躯壳,我害怕自己像个小孩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自私,对于宋姐,即使友情曾经很深厚,但也只能是偶尔感伤,没有亲身经历过,又不是本人,怎么会有哪种真实的感受,哪种心理和身体上的痛,毕竟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些人,可能注定就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有些事,可能注定就是引发感慨的“话题”而已,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静下来的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生命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够从容、不够精彩,为什么生活一直都在被裹挟着匆忙前行、不由自主。是节奏太快、还是想的太多、或者是挫折太深。
我不清楚宋姐的伤病是否有受到心理创伤,劳累过度的影响,也不清楚宋姐是否从容淡定过,或许在她安定下来,有丈夫和女儿陪伴的若干年是从容的,也是精彩的;但之前命运的磨难曲折可能使其无法从容。
人若不能从容,就等于放弃了身体的支配权,理想中的境界应该是与人世间的纷争烦恼保持距离,让自己的生命更加从容。而生命本就不该是用来获取的手段,过于在乎其它,就容易忽视生命,唯有从容才能减少对生命的伤害;从容并不代表懈怠,反而是一种坚守,从容的踏向自己人生的目标,可能会走的更远;有了从容,人生未必精彩,没有从容,人生必不精彩。
话虽如此,但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从容,就如同作文,写出来的是一个天地,现实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就如同自己,又何曾真正的从容过;相对于宋姐,我在思考,是不是健健康康的活着,顺其自然的活着,珍惜当下,也算是一种从容。
临走前,我不能脱俗的表示了一点心意,并在红包的封面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贺字,这个贺字并非笔误,而是期望能够出现奇迹,祝贺其重新健康起来,从容起来。但愿这次见面只是我重新认识宋姐的开始。写完这段文字后的三个月,从宋姐家人口中得知,宋姐已逝,窗外依旧车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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