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山野的风 于 2015-9-3 18:17 编辑
写在中国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纪念在战争中为抵抗侵略而牺牲的勇士和无辜死去的人们。
阳春三月,暖风和煦,百花争艳。 日本东京墨田区,临时搭建的纪念堂内,一百多位年愈古稀的老人和数百名居民,在一众僧侣低沉齐整的诵经声中,焚点香烛,踣身跪拜,超度七十年前在大空袭中死亡的10万亡魂。 90多岁的木村信直捋起袖子,望着满布在双臂上的烧痕,心潮涌动,百感交织。回想起70年前的那一场大火,就象这狰狞可怖的伤疤一样,永远也无法消褪。
一、 “天佑”君之代
那一年,尽管前线日军节节败退,刚取代东条英机的小矶国昭首相依然自信地说:“日本是天皇之国,有神灵庇佑,外敌轻易不敢来犯。”
海相米内海军大将和陆相阿南陆军大将也信誓旦旦地向国民保证,东京不会遭到美国的轰炸。
此时,美国陆军航空队的B-29“超级空中堡垒”式轰炸机群正排着人字形编队掠过东京上空。
一些房屋的废墟旁,一群年轻人在饮酒狂欢,嘶哑着高唱国歌《君之代》,仰头朝着美国人的飞机大笑着,怒骂着......
没有人对重一千磅的M-45爆破弹的杀伤力很在乎,每天就炸死几十个上百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比起在南太平洋珊瑚海整师整团随着军舰葬身海底的士兵,比起在塞班岛、塔拉瓦环礁成千上万自杀冲锋、集体跳崖的军民,又算得了什么呢?
东京郊外的中岛兵工厂内,年轻的木村信直中尉根本不理会爆炸掀起的碎石块和尘土溅了他满身满脸,镇定地指挥着工人把一批批刚下生产线的8英寸大口径炮弹、航空炸弹和鱼雷装上三菱载重汽车,冒着危险飞快地开往东京湾港口。那里,几十艘军舰,数百架零式战斗机,中岛、川崎式轰炸机空空如也的弹药舱正饥渴等地等待着填充。
二、“这是木制的东京!”
美国陆军航空队第20航空军司令柯南蒂斯·李梅少将趴在一大堆资料中苦苦思索,他不明白,为什么大白天集中兵力轰炸德国的重工业区效果显著,同样的办法对付日本,却收效甚微呢?
终于,在抽掉了不计其数的哈瓦纳雪茄,把双眼熬出了血丝后,他摸着几天不刮、满是硬硬胡茬的脸笑了。
日本与德国军火生产模式的区别在于:德国主要依赖大规模集中的工业中心进行统一生产,是密集型高效率的现代化生产模式。致命的弱点是,如果丧失了制空权,它将轻而易举地遭受毁灭性的空中打击。而日本则是先由分散在居民区的小作坊生产零部件,再送进大工厂统一进行组装,这是非常落后但却最能有效地抗击大规模轰炸的分散型生产模式。
1945年初美军在德国、日本东西两线同时进行大规模战略轰炸的结果证明了这一点。
“原因就在这里,”李梅跳了起来:“狡猾的小日本,这回你可让我给逮住了!”
最令他兴奋的是:日本城市住房密集而且大多为木板结构。另外,日本人夜间防空能力差,消防能力更差。
这是一个木制的东京!木制的日本!
李梅命令把B-29轰炸机卸下除机尾火炮以外的所有武器,全部挂上燃烧弹,这样飞机上可以携带的弹药量就从原来的三吨整整增加了四吨,翻了一倍还多。
傍晚时分,火红的太阳即将掉落海面,李梅站在整装待发的飞行员面前,挥舞着双臂,激动地大声说:“孩子们,出发吧。我们要烧掉日本人那些木板做的城市,我们要放一个日本人从未见识过的大鞭炮!”
三、“天啊,我的屁股也给烤着了。”
1945年3月9日傍晚5时34分,托马斯· 鲍尔准将率领334架B-29“超级空中堡垒”式轰炸机从马里亚纳群岛的塞班岛和提尼安岛机场起飞,扑向日本东京。东京时间3月10日零时整,B-29机群进入了寂静的东京市区上空。
鲍尔将军望着由于灯火管制只有零星灯光的东京,向飞行员们下令:“伙计们,午夜的烧烤宴会可以开始了。”
零时15分,B-29机群最前面的2架导航机俯冲而下,在距地面不足500米空中呈十字交叉地投下了两串凝固汽油弹,瞬即燃起了两条火龙,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十字,为高空中的B-29主机群标明了轰炸坐标。紧接着,300多架B-29排着编队,分波次鱼贯而下,机腹下的弹舱打开,2000多吨M-62燃烧弹、M-47集束燃烧弹象天女散花一样撒下地面。很快,星星点点的火焰就遍布了整个东京,城市的轮廓依稀可见。
与此同时,几十架经过改装的B-29朝着指示灯一般的火焰倾泻下数十吨汽油。
恰逢一阵大风,便如着了魔法似的,原本零散的火焰迅速聚集成摄人心魄的烈焰风暴,一时间,风助火势,火借风势,熊熊大火转眼间就席卷了东京市区郊外。木制结构的房屋最先化成火球,接下来一切可燃的都被点燃,火势最旺时,地面温度在瞬间接近1000摄氏度,所有的东西,包括树木、房屋以及人体都被烤干、自燃,以至于连金属都被融化了。
烈焰升腾,浓烟滚滚。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四处奔逃。慌不择路中,无数人葬身火海,到处一片哀鸣悲嚎,宛似人间地狱般。
事实上,整个东京几乎已无路可逃,巨大的十字火阵纵贯东京东西南北,从空中看下去,蔚为壮观。 到处都是火!火!火!地狱般的烈火!
人们叫着,跳着,来回奔突。不断有人被凶猛的火舌舔倒,迅速烤为焦炭。身上着了火的人想找水来浇灭身上的火,但根本就找不到水,只好躺在地上打滚,然而许多人滚着滚着就不动了。
更多的人往河里、池塘里跳,水里塞满了人,火势也跟着蔓延到水面上,河水很快就沸腾了,水里的人不是给淹死,就是给挤死,或者活活煮死。
木村信直中尉一开始还驱赶着工人拼命扑火,企图把前线急需的军火抢救出来。但烈火高温之下各种炸弹炮弹接二连三地发生连锁爆炸,许多工人和士兵不是被大火吞噬,就是被炸上空中。望着这悲惨的情景,他绝望了,朝着火势较小的地方逃命而去。
血红色的火焰喷射高达百余米,炽热的气浪一瞬间把几架低飞的B-29冲上高空,机上的飞行员滚落一地。一些B-29的机腹都被熏成了黑色,飞行员劳伦斯·吉尔维斯上尉热得坐立不安,望着被大火映红的机舱,叫了起来:“天啊!这简直是但丁描述的炼狱,大火把我的屁股都给烤着了。”
四、“我还在人间吗?”
天亮时,满身烧伤却还活着的木村信直摇摇晃晃地走到街上,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大部分建筑物荡然无存,街道已无法辨识,只剩下东倒西歪的的水泥柱和钢筋混凝土的残垣断壁,到处都冒着黑烟,许多地方还有零星的火焰,幸存的人大都因被烧掉了衣服而赤身裸体,身上一片焦黑,混杂着鲜血的惨红,瞪着一双白多黑少、木然失神的眼睛,看上去狰狞恐怖。他们神情呆滞地坐着、走着,哭着、喊着,突然就倒下来,一动不动。
市民风间幸次郎说:“我家附近所有的房屋都变得象融化的糖块一样,河水几乎都被蒸发掉了,无数烧焦的尸体塞满了干涸的河床。士兵和警察正在堆放着死尸,尸体呈各种姿势蜷缩着,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臭味。天啊,那一刻我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人间。”
五、“我们不能忘记它为什么遭到轰炸。”
3月10日凌晨的东京大轰炸摧毁了东京63%的商业区和20%的工业区,战果远远超过了之前历次所有轰炸的总和,美军3年来一直想捣毁的22个东京兵工厂被彻底焚毁。据当时日本政府统计,当晚的轰炸中有约10万人被烧死(另一种说法是8万人),另有10万人被不同程度烧伤,伤亡人数竟超过了五个月后遭到原子弹轰炸的广岛。
70年过去了,木村信直没有对东京大轰炸发表过任何言论,他那捉摸不定的眼光让人无法知道他想些什么。但无数日本人,包括经历过那次战争的日本人,都已表明了不承认那是一场侵略战争的态度,不承认东京大轰炸是自己发动战争而吞下的苦果。2005年,当时的东京知事石原慎太郎在纪念仪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称,东京大轰炸是“屠杀”,为历史上巨大的不可忘却的无道行为。
与日本人的顽固态度相比,德国人却一直在忏悔战争的罪恶,德国社会民主党德累斯顿州议员科尔内留斯·魏瑟在2005年2月纪念德累斯顿大轰炸60周年活动上说过:“我们不能忘记德累斯顿大轰炸后地狱般的景象,但是更不能忘记它为什么遭到轰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