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欣交集

雪烟凝

        
      民国三十一年十月十三日，弘一法师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临终前三日绝笔曰：“悲欣交集”。
　　
      悲欣交集，这四个字仿佛透着浓浓的禅意却又浸满淡淡的悲凉。萧瑟而平和的矛盾在这耐人寻味的墨迹里萦绕，忘却了“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惘然，把生命最后一刹的灵光照射于对悲欣的证悟。带着终极的智慧的悸动，在黯黯尘世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多年以后，一个冬季的清冷的下午，刚刚走进大学校园的男孩，带着好奇与渴求，在图书馆翻看弘一的传记。在目睹那影印的临终墨迹后，无法参透，无从理解，为何一个堪破红尘的智者也曾发出不平的号鸣。

　　又是四年以后，一个蝉声噪耳的夏夜，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青年，带着对前路迷惘的冥思，在灯下翻看弘一的传记。是夜，“唯闻四壁虫声唧唧，如助予之叹息”，于是也仿佛品出一丝秋的况味。即便如此，却还是忍不住赋予自己的人生旅途以最美好的想象，而后又在那些虚妄的悲喜中陷入痴迷。

　　悲欣交集，当这弥留之际的最后一笔落于纸上，是否就意味着与这尘世决绝而欣然地分离，从此不再有死与生、悲与喜、爱与恨的牵绊烦扰？今夜有风，宛如耳语，可又是谁在耳边轻轻地唱着“风继续吹，不忍远离”，真的是不忍远离吗？请许我写下这突兀的一段：公元二零零三年四月一日，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自高楼纵身一跃，跃出人世，跌破红尘，好似没有任何牵挂的从此远离，带着许多悲欣交集的生前事被风轻轻吹去。

　　可以这样说吗？无论是久远以来不平的号鸣，还是这决然的生命尽头的告别，蓦然回首处的悲凉，也能蕴藏一许别样的美丽。

        很想有人能告诉我，什么是这人世间的美好，而那些美好又能否摆脱被时光凋零的宿命？那些缤纷而短暂的欢乐，使人忘却了恒久的伤悲，却又常常因为害怕失去而陷入魔性的陷阱，然后再疯魔般深深地伤害至爱之人。如果说这是宿命，如果说这竟是宿命，也不过只是悲剧的交集。

　　我并不知道，为了一刹虚妄而忍受悲的苦楚，无论在世间还是世外，是否都是不变的圆满的功德。弘一也许参悟了大道之道，最后终于看到欣的曙光，然而仍不免与悲的交织。那四个字于是也仿佛叩问着，今世之悲与来世之乐究竟有何因果？相遇与别离又能否在悲欣交集里觅到宿命的结局？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能寻到大师的精神的本源。不能走进他内心的世界，又怎能了解悲欣交集的深意。只是在许许多多的悲喜之间酿出的苦茶般的人生况味，已经足以让人摒弃了扰攘喧嚣的世界，独立于心灵的旷野，毅然地顿住脚步，为生涯划一个浅却清晰的句号。然后任风吹拂，任雨飘零，在风雨中审视一段段应该释然的过往。

　　古人云，临北风而忆商声。商，伤也；北，悲也，是为伤悲之训诂。“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是为亲情之伤悲。“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是为友情之伤悲。“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是为爱情之伤悲。更有那衣带渐宽的痴人，独自憔悴而不悔，却终只得到“无言谁会凭栏意”的结局。

　　今夜，又闻“四壁虫声唧唧，如助予之叹息”。我，却是不愿做那一只秋虫，唧唧伤悲于薄凉叹息的夜，而宁愿一笑他人的漠然，尔后沉酣睡去。不敢沉溺于悲苦的行吟，因为路途太迢遥，因为时间太久长，更因为那些悲欣交集的往事终将被风渐渐地吹远，并且，久久不会停歇。

缘来有你

人生在世，所谓悲欢，取决于心。因为所谓的生老病死，所谓的世态炎凉，我们无法控制，唯一能控制的，是我们的心。所以，尽量不要让我们的心为外界所累。把红尘世事看作是顺其自然，心就会平和一些，淡然一些。

缘来有你

雪兄，好久不见，常来，散文随笔欢迎你

水流年

“悲欣交集”，真是绝妙，妙而难解，更是绝妙。
“悲欣交集”，应是弘一大师对自己一生的感慨吧？也是为世人一生所作的慨叹。
就个体生命而言，人生有欣是因为我们可以感念到生命的美丽；人生之所以有悲，是因为我们无力恒久的把握这份美丽。美丽终究是短暂的，会消亡的！！

雪烟凝

缘来有你 发表于 2015-7-29 07:22
人生在世，所谓悲欢，取决于心。因为所谓的生老病死，所谓的世态炎凉，我们无法控制，唯一能控制的，是我们 ...

嗯，Y兄说得好，我也在努力中，观之于己，心是常常与自我背道而驰的。。

谢谢Y兄，遥问夏绥，写作快乐

雪烟凝

水流年 发表于 2015-7-29 10:01
“悲欣交集”，真是绝妙，妙而难解，更是绝妙。
“悲欣交集”，应是弘一大师对自己一生的感慨吧？也是为世 ...

这篇字我解得也甚勉强，现在想来，弘一的欣是为解脱而发，悲自然是慈悲而非悲伤，慈悲红尘中万千不得解脱者，欣喜于自我终证大道。。

谢谢流年君，问候安好

昨夜东风

楼主好文！
李叔同的四个字 道出了很多常人无法体会的人间真情。字字千斤。
多年前看《一轮明月》时  就为之扼腕
对他一生的概括 他的学生丰子恺说  少年时做公子  象翩翩公子  中年时做名士 象风流名士 搞话剧 象演员  学油画  象美术家  学钢琴  象  音乐家  做和尚  象个高僧。。。
尝尽人间滋味 最后 是空门。。。
可是常人  能有几人  悟得通这一切。。。

雪烟凝

昨夜东风 发表于 2015-7-29 17:05
楼主好文！
李叔同的四个字 道出了很多常人无法体会的人间真情。字字千斤。
多年前看《一轮明月》时  就为 ...

其实叔同自己的悟，也还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在其中吧？在他的内心中也有“不忍远离”的情结吧？“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其实就是最好的写照。。

谢谢东风兄，祝快乐

缘来有你

雪烟凝 发表于 2015-7-29 16:55
嗯，Y兄说得好，我也在努力中，观之于己，心是常常与自我背道而驰的。。

谢谢Y兄，遥问夏绥，写作快乐

烟凝兄，散文版的大门一直给你留着，常回来看看。

花落

今天特意查了李叔同的有关资料，悲欣交集，浸润了他更深的智慧和感悟。拜读楼主好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