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介入 于 2014-12-12 06:55 编辑
我是谁2
从妈妈家回来的这天夜里,我又开始睡不着,夜里睡不着觉是很恼人的。 人的思维在深夜跟白天的走向是完全不同的,深夜想问题很容易把问题推向绝望。 想着自己连医生也感觉棘手的病,心里充满了恐惧,知道自己一向贪生,然而又清楚地明白,死,是一个必然要降临的重大节日。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很自然地再次想到了父亲,想起年轻时的他,骑自行车带着我在路上飞奔,我坐在后车座上,环腰,风把他的衬衫吹得哗啦啦响,像一面小旗子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我一动不动,表情是微笑的,喜欢闭着眼被蒙面的这感觉。想到过节,爹爹灶台上炖鸡,我跑过去,他便会去拿一个小碗,把先熟了的鸡血鸡肝用筷子挑出来放碗里递给我。我甚至能记得起他的表情。那来自爹爹的温暖的和宠爱令人欢喜,我希望在这份温暖里长不大,做他眼睛里永远的女童。还想到被黑暗揉碎被五月风吹得生疼的最后的日子,爹爹吃饭,我坐在他对面,爹爹抬头,目光与我对接,他用勺子盛出一个丸子送到我嘴边,目光里的暖跟慈爱无声而熨帖。喂我吃东西,记忆里有过几次,但这是最后一次。
泪静静从眼底渗出来,蚯蚓一样缓慢滑下,过眼角,过脸颊,最后流到耳边。停下 我相信这是一种疼痛跟折磨。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凛冽的孤独感幽灵一样伴随着恐惧从心底溜出来,感觉人置身在一个黑洞里,找不到出口,想抱紧一个人,或被人紧紧抱住,抱枕是靠不住的。
开灯,必须马上开灯。 我起身去卫生间,坐在马桶上,点了一支烟。
我要住院,需要马上住院。
去的这家是私立医院,规模不大,病人也不多,主要从事对病因不明,久治不愈,屡治屡发的顽固杂症进行中西医结合的诊疗。市内较闻名,药贵也出名,一副中药便宜的一百多,贵的要近三百。
我被安排在二楼,31床。 二个床位的小病房,干净,安静。
三楼住的全是些孩子,发育迟缓的,脑瘫的,癫痫的。上楼的时看到走路趔趄蹒跚的孩子,拼死抱着楼梯的扶手哭着不撒手,做父母或奶奶爷爷的在轻声哄骗或大声呵斥,急眼了的也会狠狠朝孩子的屁股上拍一巴掌。久病,再好的耐心怕也会被消磨了去。 后来才知道,这些孩子是去一楼做理疗。不想去。
例行检查一样也不得少,抽血化验,颈部多普勒,心电图,这是必走的程序。血管太细,年轻的小护土用一根粉红色的带子绷紧我的胳膊,告诉我握紧拳头,并用手不停拍打,依旧看不清静脉血管,我能清楚地看见小护士急红的脸跟鼻尖上渗出来的细密的汗珠。 “要不,去跟医生说说,”甲功五项”别查了?这月五号刚刚查过,化验结果带着呢。”我小声说。 “先采指尖血吧,查个血常规。”小小护士沮丧地抽开压脉带。
折腾完这一切,差不多快中午了,我躺在床上,掏出手机,看了会儿论坛,退出去。 我的床位靠窗,暖阳淌进来,盖在身上暖暖的。我倚在床头,把衣服帽子扣在头上,从包里拿出那本《怨女》。
推门声。 转头。
一年轻男子走进来,身材瘦高,面色苍白,一件白棉恤,薄荷绿绒外套。灰色牛仔裤,目光干净。奇怪的是,他除了手里拎着的一本书,身上别无他物。 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冲我笑笑,点了下头,然后坐下来,开始解鞋带。
我感觉一下子不自在起来,想到了列车上的卧铺,卧铺上的异性,几乎是面对面或背对背的休息。 男女同处一室,又都没有陪床。 这,不太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