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介入 于 2014-11-20 17:20 编辑
元 宝
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天资聪颖有志向的男人,读书时成绩不错,但因家庭成分的原因,没能上大学,后来他只能在小城的一家中学教书。教历史。
24岁那年,娶妻。妻貌美,娇小,体弱。
每个月男人会把工资悉数交给自己的女人,钱不多,女人紧捏着,用这些钱,换柴米油盐,交孩子的学杂费,买孩子的本子铅笔跟他们一年四季所需要的棉袄棉裤,褂子裙子,剩下的用来买男人的开心跟孩子们的笑声。 一辈子都这样。
女人从来舍不得为自己买一件好看点的贵一些的衣裳,因为她实在不忍心把男人起早贪黑挣来的辛苦钱贴在自己身上,假如自己穿得花红柳绿,她会羞于面对自己的男人跟孩子。在她的心里,男人是她的天,孩子是她的命,所有可以用钱买来的东西理应先紧着自己的天跟命。
男人这辈子只给这女人买过一件像样子的衣服,那是一件织锦锻中式棉袄,菊花扣是手工盘的,纯棉的里子,中间夹了层薄棉花。暗红色的底子,一朵朵的梅花跟兰花,花朵明艳瓷实,枝叶纠缠。这件衣服,女人一直珍藏在箱子里舍不得穿,由于被常年压在箱底,绸锻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衣服上的折痕,怎么抖也抖不开。女人曾悄悄跟女儿说,她是真待见这件衣服,好看,但当初买它的时候,女人为男人给自己花了这么多钱而怄气。
一场大病夺走了男人的命,女人被这意外一下子砸倒在床上,不吃不喝,她觉着自己的天塌了,自己的腰杆子也折了。
一周后,她从床上爬起来对儿女们说,你们好好工作,照顾好各自的的家庭跟孩子,不用惦记着我,你爸给我留下的钱足够我的生活。
满屋子还是男人留下来的物件,锅碗瓢盆,旧茶几,旧沙发。
屋顶晴郎的早晨,暮色四合的黄昏,女人只要得闲,便会坐在男人生前坐的那个沙发旁边叠元宝,头上的白发,一根染白了另一根,日子你追我赶,渐渐地,女人的发,如雪。
脚边的纸箱子里的金元宝像小山一样堆积着, 女人的手指微颤着,折叠着,动作缓慢,但表情却如此温暖祥和。
心中的那个男人被记忆反复冲刷着,这记忆像一条河,装满了她人生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